楚宁又将一头青丝都散了下来,这才撑着身体往前走去,天很黑,只有微薄的月光照着前路。
她朝官道慢慢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内力烘干了衣服和头发,她其实不适宜再耗损内力,但她不能留下水的痕迹,她要赌一赌运气,她要光明正大地进城。
楚宁面色苍白,脑子却异常清醒,身体更比任何时候都要警觉。
突然,身后响起嗒嗒的马蹄声,楚宁倏地回头,看到一人骑着马朝她奔驰而来。
那马上的人看到楚宁,倏地拉住了缰绳。
他策马朝楚宁缓缓走近,一直走到她面前,从马上微微俯身:“是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楚宁怔了怔,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此地遇到一个万不可能遇到的人—穆连之,他略有些狼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在路上奔波了很久。
楚宁还未开口,就见他唇角微勾,唤了一声:“玲珑?”顿了顿,又道,“或者是,阿宁。”
见楚宁不说话,他又扯了扯唇角,问道:“难道你想让我唤你宁大人?”
楚宁的眸中闪过一丝微微的惊讶,但她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回应。
穆连之将她惊讶的表情一一收进眼底,不由有些得意,他一直都在查这个玲珑的下落,他找人查了那日在苍都办婚礼的人,虽然一直未能直接查到,可他几乎可以确信,那个人是谢子玉。
谢子玉竟会和人成亲?他简直不能想象。
于是继续往前追查,从死亡沙漠开始查起,原来穆寒阴差阳错救了谢子玉,还救了他所谓的“夫人”宁楚楚。
他让穆寒画了宁楚楚的画像,与玲珑截然不同,却与帝都的宁初十分相像,而玲珑与卫玲珑也截然不同,可卫玲珑却是宁初的红颜知己。
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当日的宁楚楚和玲珑,都是宁初。可宁初又是谁呢?
她一介女子,有什么能耐能与谢子玉结下生死之缘?她如何助叶清衍打败北越?又如何为卫庆翻案,轻而易举地进了刑部?
他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一个人——楚宁,那个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女子。
宁初,楚宁,他早该想到,他的阿宁,是这世上最聪慧又最狡黠的女子,他不过启蒙了她,她就因此得到了能力和智慧。
只是,他不曾想到,她竟还有如此惊人的美貌!
楚宁看着穆连之,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个“师父”,果真超出她的预料。
过了会儿,她淡淡一笑:“师父,你来得真是时候。”
她话音刚落,身子便踉跄了一下,背上的伤还未痊愈,脖子上的伤又失血过多,旧伤加新伤,此刻出现的若是黑衣人,她根本就不能自保。
穆连之连忙跃下马扶住楚宁:“你怎么了?”
“徒儿遭人追杀,想必师父不会见死不救吧。”楚宁倚在穆连之身上,勉强扯了个笑容。
“都说了别再叫我师父!”穆连之咬牙说道,“谁追杀你?”
“不知道,但是你再不给我包扎伤口,我可真就撑不住了。”楚宁一边说着,一边解开锦帕。
穆连之看着楚宁脖颈上的伤口,倒抽一口凉气,伤口并不长,但很深,血肉翻飞,几可见骨。
穆连之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帮楚宁敷上,又拿出绷带将伤口包扎好。楚宁倚在穆连之的身上,重新将锦帕系上:“天快亮了,带我回城。” 穆连之将楚宁抱上马,伸手揽住她的腰,双腿夹了夹马腹,让马开始朝前走。
突然,穆连之拉住了缰绳,开口问道:“回城做什么?追杀你的人也许正在城门口等你。”
楚宁沉默了会儿,笑了笑:“师父应当早已听闻,明日是徒儿成亲之日,师父这般仓促赶来,难道不是为了喝徒儿的喜酒?”
“不是。”穆连之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他凑到楚宁的耳边,轻声道,“我来,是为了阻止你。”
楚宁一愣,随即一笑:“许久不见,师父还是一样爱开玩笑。”
“楚宁,我从未承认过我是你师父。”穆连之突然伸手抱住楚宁的腰,声音难得认真, “我抛下西陵的一切事务,跑死了十匹马,才赶到帝都,你当真以为我在说笑?”
楚宁闭了闭眼,突然呵呵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欺欺人。”楚宁慢慢说道,“你若真对我有意,不会今日才来,我与谢子玉的婚期早已昭告天下,你若要来阻止,早该到了帝都。穆连之,你要的不是将军府面貌丑陋的楚宁,而是与楚宁截然不同的玲珑。”
穆连之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又怎知我不是再三犹豫,才终于下定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