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桌子,她轻声道:“你们是不是怕惹得我不快又要无理取闹?我……”
她勾了下唇角,因着委屈声音有些颤:“二哥哥的事情……我已经接受了,断不会因为这个迁怒旁人,你们也不必觉得我……麻烦,”她泪眼朦胧,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像是整个人被撕裂开来,一边觉得秦朔对她这般态度她应该生气,可是一边又害怕,她这般性子旁人早就受够了,秦朔会不会是因为这几日彻底烦了她?
“又或许是因为七妹妹的事情,你怕为难?”安锦云揪紧手帕,看了看安灵梓道:“没事的,我自己……想办法,你与大哥哥自有计较,我不会犯蠢胡搅蛮缠……”
她的声音又轻又弱,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在淮安时候纪家表小姐的样子。
安灵梓被安锦云整个人的这番话彻底震到,暗暗心惊,情爱二字,当真值得如此?那样高傲的女子,竟也因为患得患失说出这样卑微的话来。
安锦云都……变得不像她了。
秦朔坐在一旁看似没什么反应,实则全身肌肉紧绷,拿着筷子的手骨节泛白,只听“啪”的一声,那双筷子应声而裂,掉落在碗边又“叮当”两声。
安锦云因着眼里的泪看不真切,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看向秦朔:“怎么了?”
安灵梓睨一眼那断掉的筷子,心想,太子殿下真是能忍,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相使得他宁愿看六姐姐这样委屈,都不能吐露半个字?
她敛了敛衣裙,起身正色道:“天色已晚,小女不便再多打扰,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早些休息。”
话音一落,却是秦朔接道:“云儿,你现下不方便出去,我代你送送七妹妹。”
一句话止住了安锦云想要跟出去的步伐,她摸了摸自己还湿着的脸颊,只能目送着两人走出门外去。
秦朔一直将人送到龙兴殿外近百米,这才缓缓开口道:“不论你猜到了些什么,都不要同云儿讲,现在还……不是时候。”
安灵梓想到方才安锦云落寞又委屈的神情,凉声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或许她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在意那个……凶手,但是这样瞒着她叫她左右猜想或许比让她知道真相更为残忍。”
秦朔似是没听明白安灵梓话中的意思一样,拧着眉略想了一息,而后蹙着的眉头渐渐放松舒展开来:“你……”
他说了一个字后便不再说,接着竟轻笑着摇了摇头,最后才沉声道:“你放心,明日,明日便是时候。”
被秦朔这么一笑,安灵梓反而心中犹疑起来,难道是她猜错了?
秦朔墨色的眸子隐在夜幕中却微微亮着神采,最后又道:“今日议和之事已成定局,陛下不会做出尔反尔的决定,西楚那边,你只管去,本殿自会护你周全。”
他看着安灵梓渐渐远去的背影,知道此女非池中之物,以她的这番慧敏心思,或许去西楚更有作为。
龙兴殿里,安锦云似是哭累了,今天的事情叫她身心俱疲,在秦朔的刻意回避下先睡了。
秦朔脱了靴子踩在地衣上轻手轻脚走过去,俯身看着已经睡着了的少女。
安锦云将下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小脸来,睡梦中似乎也并不开心,眉头微微皱着。
秦朔就那样静静看了一会儿,目光里满是怜爱与心疼。
寝殿外的亦书忍了许久,终是走到另一边去拉着瑶琴的手郑重道:“瑶琴,若是……若是太子殿下真的负了六小姐,我必要为她讨回公道。”
若说之前还没什么,用晚膳的时候六小姐那番话可是叫她心如刀割。
瑶琴比亦书稳重些,现在却也无论如何找不出替太子殿下开脱的理由来,只一脸复杂的同亦书对望。
“本以为太子殿下是真心将六小姐放在心尖上宠,”亦书抿了下唇,言语之间皆是怒意:“若是当太子妃还得如此委委屈屈,还不如回纪家!”
她凑近瑶琴,近乎耳语道:“我若是犯了事,你只管撇干净,一定要将六小姐带回纪老夫人身边。”
瑶琴看着亦书坚定的神色连忙摇头,摇完后却又用力点了下头,目光中也带了一丝破釜沉舟的气势。
隐匿在暗处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影六影七彼此对视一眼,俱是一阵无语。
若这样也能算“密谋”,太子殿下早被杀了几百遍了。
两个小丫鬟还当如今是在侯府,说话跟喝水一样简单。
太子妃有太子护着,自然不必懂太多,保留赤诚心思是最好,只是连带着这两个贴身丫鬟,都如此……天真。
子时过后,影七抬眸看向窗外,听得有宫殿檐上有落雪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