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颔首，示意高阳可以离开。
高阳被宫娥扶着，转身的时候目光在叶氏身上停留了一下。
被打断了两次，叶氏再也说不下去，后面也就不好再提起了。
皇帝努力按捺着心中的不快，命人赏了一壶酒给秦朔，还着意看了一眼叶氏，表明自己的态度。
叶氏心中一惊，连忙低头假意看向案前珍馐佳肴。
“皇后慢些吃，烫着舌头就不好了，”皇上亲自拿汤匙给叶氏盛了个汤丸，意有所指道：“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当要谨言慎行，以做六宫表率。”
叶氏连忙接过，将那冒着气儿的滚烫汤丸入了喉。
“多谢……陛下，”叶氏舌尖被烫得发疼，努力咽了下去，忐忑不安地谢恩道。
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要说什么皇上心里清楚得很。
她刚刚实在是糊涂了，差点要犯皇帝的大忌。
本来念着是除夕夜，又饮了几杯酒看陛下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才敢斗胆提一提，没想到差点犯下大错。
方才若不是高阳过来打断，她将那句话说了出去，天子给她的可就不是一个汤丸那么简单的了。
叶氏微微喘着气，有些心有余悸。
坐在两人不远处的秦朔视线始终在自己面前那块，一眼都没有往上边瞟过，只是听得叶氏谢恩的时候，将桌上父皇赏的酒倒了一杯，利落地仰头饮尽。
第230章 你若无情我便休
宴席散尽，皇帝今日本应宿在凤仪宫中，却推说邵安来了加急的奏章，要紧着去看。
这样的大日子，他没有给叶氏留一点脸面。
叶氏仍在后怕，知道天子这是在明着给她难堪，没有当场驳了她的面子已然是克制了。
她命仪仗退去，自己带着两个贴身的宫女沿着回凤仪宫的路上慢慢走着。
夜晚寒气侵袭，一路走来多是枯枝败叶的景象，叶氏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裳，在这深宫之中再次感到了孤军作战的悲哀。
为家族、为子嗣、为天子那么丁点儿的恩宠，她殚精竭虑，满心疲惫。
如今已经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了，可她还是不欢喜，还是要去争。
她原本是个娴静内敛的女子，连话都甚少说，现在却被一阵又一阵的洪流席卷着不得已往前冲去，争争斗斗无穷尽也。
着实让人厌烦极了。
“娘娘，夜深天冷，还是早些回宫去吧，”一旁的宫女小心劝慰道。
叶氏看着结了冰的湖面，默默说道：“天冷，哪有人心冷呢，陛下竟然这么不念旧情……”
“皇后娘娘，”高阳忽地从暗处走近，如云堆叠的乌发间赤金花冠折了灯笼里的光，闪得叶氏一眯眼。
叶氏心里本就不痛快，见了高阳总是恼，微微撇开眼神去就要走。
“娘娘且慢，我有话要说。”眼看着皇后已经踏出一步，高阳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叶氏的袖子，叶氏不大耐烦的甩开了她，站在一步远的地方冷冷问道：“什么事儿？“
“关乎娘娘，关乎陛下，关乎……幽王，“高阳目光沉沉，看着叶氏很明显脸色一变。
叶氏挥退身边两个宫女，沉默了半晌没有开口，最终有些放弃的自嘲道：“你打小就比本宫聪明，吟诗作对、弹琴数术，你的才智向来在本宫之上。“
“怎么，如今逗猫喂鱼不好玩了，便要来染指朝政？“
高阳知道对方的性子，叶氏本就要强，尤其是在她面前。
“娘娘，不是我聪明，是你糊涂，”高阳有些急切的劝谏道：”幽王虽然是您的嫡长子，您为人母疼爱孩子没有错，只是他当初私藏罪臣之女又与大臣私下来往，是犯了陛下大忌，怎么可能再提？！“
“当时陛下在您的苦苦哀求之下才从轻发落，让幽王远走封地便也算了，他当初……可是有谋逆之嫌的！“
“你！“叶氏最听不得这样的话，被说得怒火中烧：”他没有！他那样乖巧的孩子，怎么会有……谋逆之心，定是那个苏家遗孤挑拨陷害！“
高阳摇了摇头，尽量将语气放缓慢慢说道：“不论幽王殿下到底有没有，这些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那个孤女只身一人，如何谋划这样大的事情？今日陛下态度已然挑明，您何以在这个关头要为幽王殿下求情？“
“我不管……“叶氏的声音有些哽咽，摇了摇头含泪道：”那太子之位本该是他的，如今本宫连除夕都不得见自己的孩子，这叫本宫如何释怀？！“
她太过心急，已然丧失了理智。
高阳看着叶氏，心里有些软软的泛着疼，温声哄道：“四殿下也是您的孩子，等日后他荣登大极，您贵为母后皇太后，再叫幽王回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