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纹玄铁宝剑宛如勾魂的地狱无常,干脆利落地索取一颗又一颗的人头。
“这……这是北司!难不成你们……”
细微的鼓掌声打断了陈志笙惶恐的猜想,他急忙转头,便见树枝摇曳间,一道飘然懒散的人影缓缓走来。
“精彩。”梅濯雪徒步走到月光下,轻笑着。
“全倚仗殿下配合。”不知何时,花醉漓已经来到了梅濯雪身边,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看着眼前人头如花开的地狱盛景。
“金蝉脱壳,假死诱敌,是个好法子,不过……孤不喜欢。”
梅濯雪宽袍飞舞,他迈着闲散的步子,状似无意地将花醉漓笼罩在自己高挑的身形之下。
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袭来,花醉漓僵硬了身子,有些狼狈地避开他晦暗不明的视线。
“敌暗我明,要想查清真相,证明微臣的清白,只有设计一招引蛇出洞,而那最好的‘饵’,除了被针对的微臣本身,再无更好的选择。”
从轻舟上被众人猜忌,她就想出了这样的计策,以自己为饵,钓出暗藏的大鱼。
这个办法早在关进柴房前她就和梅濯雪定下了,无论成与不成,至少在梅濯雪,或是北司眼里,她都会降低自己预谋不轨的嫌疑。虽说,这里确实有一部分属实……
梅濯雪收敛下眸光,慢悠悠转身重新看向早已被北司压制的陈志笙,“嗯,其实孤也很想知道,身边都暗藏着哪些豺狼虎豹,免得总是夜不能寐,担心不知何时,被谁咬下一口血肉。”
似自嘲似感慨的话,听得花醉漓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在她印象中,梅濯雪向来一挥袍袖伏尸百万,眉眼间永远带着悠闲睥睨的笑意,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过是他掌心把玩的一枚小小棋子。
她何时,见过他如此轻嘲黯然的神色……
“你们!这都是你们算计好的!”陈志笙侧耳听了他们对话,哪会不明白自己中了局,“成云!我那么相信你,你却联合他们来骗我!”
“滚。”花醉漓清清楚楚吐出一个字。
梅濯雪轻笑,神色却忽然顿住。
风,呼啸。
树叶狂摇。
江南节气温和,但雨水众多。花醉漓看着将要遮蔽明月的乌云,身体猛地一抖。她喜欢下雨,也喜欢听着雨声入睡,却不代表能跟一个即将失控的疯子一起听‘催眠曲’。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到雨天,那个人就会变得不像自己,眼神诡异,性子乖戾,必要杀人见血。只要不被强求侍奉,前生的她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
“马上要月圆了……”
他仰望夜空,低柔的嗓音好像夹杂着某种病态般的兴奋,花醉漓猛地后退两步,她肩上的大黑也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成云……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回京。”
第十七章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并没有如前生看见的那样,梅濯雪失控发疯,用一根根银光傀儡丝刺穿凡靠近他的任何人的脑袋,织成人体蛛网。
从江南到京城一连五天,马车在大道上平稳行驶,梅濯雪端坐其中很少露面,吃食饮水都是福伯一样一样送进马车帘内,隔着极远,花醉漓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和细微安抚。
直到第六天清晨,宏伟的上京城在眼前展现一览无余,梅濯雪才唤她。
“殿下。”花醉漓策马来到了紫金薄纱车幔旁边。
车帘慢慢浮动,一只修长冷白的手轻轻挑开华美帘子的一端,“高楼挂灯,红绸轻悬,许久不回京了,竟不知城中发生了何等喜事,如此热闹。”
一排排滚圆的精致灯笼随风摇曳,花醉漓掐指算了算日子,说道:“若微臣没有记错,再过两天,便是京城一年一度的万家灯火会了。”
“点点夜光寄思念,家家祈愿永团圆。是个好日子。”梅濯雪慵懒的嗓音清雅却又带些疲态。
他把帘子挑得更大些,看见青袍秀发的翩翩少年也是一脸怅然地仰望着高墙红灯。
“成云。”他唤她。
“嗯?”她猛地转头。
四目相对,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对方的影子。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梅濯雪没有错过她从愣神逐渐化为冷漠的神情转变,垂下睫羽遮住眼底的暗嘲,声音依然温润清浅“到那时,我们再把酒言欢,可好?”
“微臣也很期待,与殿下的再次相见。”京城风云诡谲,从踏进上京的那一刻开始,有很多事情便不再是她或他能轻松掌控的,不过,花醉漓很愿意搅动起这场风浪,来借力杀人。
嘴角扬起谦逊的笑,掩饰住她心底腾升的浓郁杀意,她朝梅濯雪再次施了一礼,策马扬鞭,先行踏进了偌大的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