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听肆笑咳了两声,抬手覆上了梁康帝冰凉抖动的手。
“父王,没事。”
听到徐听肆孩童时唤自己的方式,梁康帝近年逐渐黄浊的眼白顿时布满了血丝,泪水蓄满眼眶。
他反手握紧了徐听肆被血染得黏腻的手低声道:“是父王的错,父王对不起你们兄弟俩,对不起你们母妃......”
徐听肆笑了笑不再多言,梁康帝安抚地拍了拍徐听肆的侧脸,将他遮入怀中。
随后抬头怒视,利箭般的视线直钉前方的章世荀。
见梁康帝看向自己,章世荀当即跪地道:“臣糊涂,竟误伤惠王殿下至此!”
梁康帝森然冷哼道:“误伤?”
章世荀犹豫地看了徐容璋一眼,低首伏身道:“臣死罪!不该由着太子,让兄弟矛盾深恨至此!”
徐容璋不可置信地看向章世荀,时玖蹲在徐听肆身侧怒斥道:“章世荀,你在胡说什么?”
章世荀伏地痛哭道:“惠王殿下私离封地,意图不明,太子殿下前来追阻调查,臣身为其外祖,如何不帮?”
“追捕途中,出此状况,也实非太子与臣所愿,但事已至此,终是臣糊涂之过,请陛下治罪!”
梁康帝眸色幽暗,盯向章世荀的目光顿时阴沉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是太子命你而做?”
章世荀颤声低鸣道:“请陛下看在父子情分上,饶恕太子!”
巷内一片寂静,梁康帝神色异常道:“那就等阿肆平安后,你再好好说道于朕听听,太子究竟犯了什么错!”
第89章
“裴舒, 到底怎么样了,你行不行?”
张垣瞥了眼扶额坐在一旁紧盯着帷帐的梁康帝,压着声音向帐内的裴舒道:“陛下坐那一个多时辰了, 我见他神色不太好, 若是王爷情况还行,你就说一下,也好给陛下一个安慰。”
裴舒手上动作未停,扫了眼徐听肆沁满汗水的面容,对着焦急踱步的张垣道:“伤口贯穿, 失血过多, 这刀再偏一寸,也就不需要我来忙活了。”
张垣嘶声提气, 裴舒继续道:“平日里身体壮硕的人伤成这样,经我疗伤,尚且也需好生将养数月,他......先看看这两日情况吧。”
“需要什么药材, 裴公子尽管吩咐。”
出口的声音干哑难听,梁康帝布满血丝的双目失神片刻,随后才有所反应,抿唇硬咳清了清嗓子道:“肆儿就拜托裴公子了。”
听到梁康帝沉闷沙哑的嗓音, 缝合完伤口的裴舒撩帘而出道:“都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打扰病人休息。”
裴舒看向坐在一旁, 一直紧攥扶手的梁康帝道:“王爷尚在昏迷, 陛下不如先去休息。这里只有我一个大夫, 着实分不开精力再去照顾其他人。”
裴舒接过时玖递来的湿帕, 仔细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梁康帝面色难看地盯向裴舒手中那被染得鲜红的帕子, 唇瓣翕动道:“他......裴公子有几成把握?”
裴舒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吐出两字道:“五成。”
半生半死,似由天命。梁康帝原本挺直的身子顿时折了不少。
“陛下,裴公子乃是云修谷首徒,他言五成,自是不同于旁得庸医的五成,您且先莫着急。”
秦公公赶紧抚上梁康帝的身子,道:“裴公子说得在理,如今众人都挤在屋中,一来帮不上忙,二来还不利于王爷休养,三来若是再有人出了意外,他还得分心照料,这就更不好了。”
秦江给自己身侧的小太监使了眼色,小太监立即奉上热茶递于梁康帝,梁康帝失魂落魄地饮了一口茶水,秦江低首小声道:“而且待王爷醒来,您定是想与他父子闲谈的。如今外面还有一堆杂事未理,您总得先处理部分,好为后头留些时间。”
梁康帝侧目看向一旁低眉顺眼的秦江,原本无神的双眼逐渐清明狠厉。
“你说得对,肆儿需要静养,朕还有些帐未清。”
梁康帝起身微晃,秦江赶紧搀扶稳住。梁康帝闭了闭目推开秦江道:“等肆儿醒来,这些陈年旧账,朕总是要一笔一笔清算于他听的。”
梁康帝转向裴舒作了一揖道:“这里就托于裴公子了,多谢!”
看到梁康帝的举动,裴舒微微诧异,随后回之一礼道:“裴舒自当尽力。”
“张垣,你留在这里,听候差遣。”
“陛下!”
一直沉默在旁的时玖乌瞳闪烁道:“陛下,您身边不能无人,让张垣守在您身侧,末将留在这里听候差遣吧!”
梁康帝看向发丝凌乱,满身尘土,一脸狼狈疲倦的时玖,又瞥了眼床上的徐听肆,轻叹应允道:“那就有劳时将军了。”
梁康帝带着众人离开,时玖慢慢踱至帷帐外,隔着薄幕朦胧看向床上那道身影,迟迟未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