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缃缃笑道:“不冷。”
“妹砸,你笑起来眼睛就像弯弯的月亮一样,太好看啦!”士兵害羞地问,“你有没有对象呀?”
樊缃缃点了点头。
士兵霎时变了脸色,举盾牌的手也没力气了,颓然道:“唉,妹砸都有对象了,谁还管我这个三十岁的鳏夫。”
另一个士兵打趣道:“你可以学学李猫,三天两头就把阿姩小娘子哄到手了,现在阿姩小娘子没了踪影,你猜怎么着,李猫那小子也不见了,依我看呐,怕是……”
其他士兵七嘴八舌地接话:“怕是跟李猫私奔了。”
“估计再见时,娃娃都生一堆了。”
“哪能那么快,除非是泰山娘娘转世。”
李芫麾默默侧过脸,双眼逼出一道冷光,“你们的嘴要是闲得慌,可以割下来捐了。”
那位自称“鳏夫”的士兵还没从单身狗的阴影中走出来,抬头问:“秦王殿下,要是捐了我这嘴,能给我配个媳妇不?”
李芫麾白眼道:“那你还是别捐了。”
众人哄笑。
在如此热络的氛围中,樊缃缃仿佛回到了孩提时生活的四合院,每家每户都将邻家的小孩视如己出,人性不冷漠,彼此无私怨,秦王带的兵就是这样,如晴空的霓虹,会在落魄时互帮互助,在黑暗里撑起一片绚烂。
两个时辰后,风雨逐渐消退,远处的“龙吸水”也巧妙避开了盾伞,横着刮向东边,最终消失在若隐若现的彩虹里。
士兵们的胳膊已经举得僵硬发麻,雨过天晴后,众人坐在原地修整片刻,待艳阳高挂,草原上的翠色焕然一新,将士们重新整装出发。
“怎么称呼?”李芫麾骑在马上,偏过头问。
“樊缃缃。”
“方才听你已婚配,可否问一声你家相公是何处的人?”
“绛州万泉人,姓薛名讷。”
李芫麾脸上浮出一丝惊喜,“薛讷与薛仁贵是……”
“是父子。”
“哦?”李芫麾粲然一笑,“真是有缘,薛讷如今谋何职啊?”
“无甚职业,折冲府的一个小火长罢了。”
李芫麾摆手道:“屈才了,若是他父亲都这般有能力,儿子又怎会平庸,来日如有机会,我定要与薛讷见一面。”
“薛讷要是知道自己被秦王寄挂,肯定开心得手舞足蹈,我代薛讷谢过秦王恩赏。”
樊缃缃与李芫麾并排骑行,她平日见王爷们都围拢在太子身边,唯独秦王一人来去如风,也不与兄弟们结伴,她本以为秦王是个孤僻冷漠的人,可经过一番攀谈,她才窥见一隅,秦王的内心既有儿女情长,也有对世间的豁达明朗,恐是牵挂得太多,才致别具一格,不被旁人理解。
樊缃缃看着一望无垠的原野,似乎走不到尽头,于是对李芫麾说:“不知淮王置身何处,这里一马平川,除了成群的牛羊,不见人影。”
“我们先去北海。”李芫麾目视前方,扯紧手中的缰绳,夹住马镫,加快了行进速度。
樊缃缃只听闻皇宫里有东西南北四海,不知普天之下竟还有另一处北海,好奇道:“北海在哪?”
“乌海以西,贺兰山以北,黄河的分支,戎沧人叫它北海。”李芫麾指着远处一条银色的波带,“跨过那条河就到了。”
樊缃缃策马扬鞭,跟在李芫麾身后。
朝那山在北海西南方向,山体高约六百丈,重峦叠嶂,百草丰茂,山上覆盖着各色植被,角枫撒金叶,粉杏绣罗裙,红柳吐焰火,梨花映暖晖,一道清浅的溪流从山中穿过,弯弯绕绕,自南向北,将几幢低矮的土房串连,暴雨过后,上缘云雾缭绕,下麓泉水汩汩,初夏的郁金香铺满山野,将整座山点缀成一处斑斓的仙境。
“老五!”
阿姩穿着一席长袍,袍角印着豹头。
“走开!”
阿姩一挥手,将歇在头上的鹦鹉驱走。
溪水清澈见底,溪边的鹅卵石上放着一方木盒,盒中是当地人用木槌捣碎的海棠果,橘色的果肉中掺杂着各种植物的碎叶。
阿姩取下发簪,将头发散开垂在水中,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悬在溪水上,太阳一晒,闪着点点星光。
她蹲下来,将海棠果酱抹在头上,细指拂过发梢,待酱汁抹匀后,低头伏在溪中,撩起清水,将头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耳边响起一阵玉佩声,阿姩以为李奕躲在背后准备吓唬他,便将头发闷在水里,待发丝全部浸湿后,再猛地仰起头,向后甩去。
阿姩已经能想到李奕浑身粘满泡沫的样子,他一生气,情绪全写在脸上,因为皮肤太白皙,所以稍微有些怒色,旁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姩憋着笑,静静等候,以为李奕会站在身后朝她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