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雕群没有加入这场战斗,它们飞掠密林,前往更开阔的地方,地面的阴影重新被阳光覆盖,阿姩屏息凝神,撑起身子。
“你就非得刀口舔血?”李猫忍着腕部脱臼的疼痛,厉声劝道,“别再添乱了,去向秦王求情,也许能网开一面。”
阿姩背对着李猫,驻足片刻,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
“喏!”李猫脱下一只革鞋,丢了出去,“穿上!”
阿姩低头看了眼李猫的鞋子,又看了眼自己的赤脚。
刚才被大雕拖到半空时,她不小心蹭掉了一只布履,没了布履的保护,袜子被磨得“千疮百孔”,脚背上全是刮痕。
“谢将军!”阿姩穿上那只不太合脚的革鞋,向密林深处跑去。
阿姩的绿裙和葱郁的枝叶连成一片飘动的浮萍,李猫望着阿姩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念着:逃得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
阿姩在林间窜来窜去,一路走走停停,始终没见到檩军的踪影,更未寻到那位伪装成山鹰的刺客。
她暗自唏嘘:那刺客中了一箭,还能跑那么远?
阿姩这般想着,恍惚间,山脚下传来熟悉的谈话声,时隐时现,她循着人群和车马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向山底走去,越靠近山麓,声音越亮如洪钟,里面既有女声,又有男生,他们议论的人,涵盖朝野内外。
许是一群王公贵族,又上山游猎了,阿姩记得上次在凤凰山的教训,当时差点在皇帝面前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这次她可得学聪明些,不能再被禁军逮住了。
可周围除了稀疏的草木,没有任何一处庇护所,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正想着,一只红鹰突然从山头俯冲下来,猛力拍打她的脊背,在原有的伤痕上又加盖了一层。
阿姩识得这只鹰,它是荌莨的“阿啸”。
阿啸不住地叫唤,成功引起了山下那群贵胄的注意,他们当即转换了话题,将焦点放在了红鹰的鸣叫上。
“上去看看?”
“阿啸准是逮住了一只猎物,它现在愈发喜欢炫耀了。”
“那得是多大的猎物,能让它叫得如此厉害?”
车马声逐步逼近,阿姩一边向山顶躲去,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向身后穷追不舍的红鹰。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马声嘶鸣,车辙辚辚,侍卫们从四面八方包抄,数列纵队逐步汇聚到山顶的一个小点上,那个小点便是风孔庙,也是元仲铠被行刺的地方。
元仲铠之死,惊动了朝野,一代骁将,竟被一个道姑刺伤,何况这位骁将天命不凡,自出生之日就与常人不同,心脏长在右边,在战场上厮杀时,多次避开了敌军的暗算。
元瞻听闻儿子遇害,身上的病痛又加重了几分,他至死都不相信,自己英勇神武的儿子,曾击退千军万马,最后竟败在了一粒丹药上。
“铁定有人要谋害我儿!”元瞻乘着轿子,腿上缠着层层细布,两侧用竹片固定,自从他跌下仁智宫的墙垣,整个人颓丧了不少,那一摔,着实把他经年累月的威风都给摔没了。
第51章 鸿鹄
“阿啸!”
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叫声,洪亮悦耳,带着些劳累的喘息。
荌莨站在山头,冲山脚下喊了数声,她明明听见了山鹰扑棱翅膀的声音,可踮脚望过去时,却是一片寂静。
哥哥长孙无忌正站在一条羊肠小径上,手里捏着一方黑布,他眉头紧皱,像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半晌,他将那块黑布塞进袖筒里,继续向坡下走去,坡路俞渐陡峭,他扎着马步,攀扶着沿路的粗杨,吃力地挪动着。
“哥哥!”荌莨疾声喊道,“你别下去了,万一有危险……”
“无妨!”无忌头也不回地向丛林深处走去,方才,他从树梢扯下半片黑布,布上缝制着鹰羽,羽毛呈深褐色,他记得上山时,同种颜色的羽毛稀疏地挂在成片的柏树端头,向坡下的一汪清泉延展过去,泉上悬着一串瀑布,瀑布贴着倾斜的崖壁飞泄而下,恰好遮住了一处昏暗的山洞,洞里跳跃着红色的火苗,应是有人举着火把。
无忌观察清楚方位后,叫来一群侍卫,让他们手持箭弩,蹲守在山洞外,自己则沿着岩壁寻了一圈。
他瞧见一只蓝毛鹦鹉振翅而飞,奋力撞向一块黑色的石板,石板表面十分光滑,明显打磨过许多次,其长宽各约一丈,看似是一堵墙,但他觉得,这应是一扇通往山体内部的大门,之所以建造得如此高大,可能与通行的物品体量有关。
他将视线下移,见地面铺满了青苔,有一片苔藓略高于周围的地势,他蹲下去,在苔藓下面摸到了一块微微凸起的方岩,大小约有两个巴掌,单凭手上的力气,既摁不动,又搬不走,他索性落脚踩下,只听“轰”一声,石门缓缓下移,嵌进一道狭窄的地缝里,直至顶端与地面平齐,才停止了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