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姩。”李芫麾打破了僵局,“你对荌莨好,就是对我好。”
这样的话术,阿姩已经麻木了,如果李芫麾现在为了秦王府的清白,要当场处死她,她都觉得在意料之中。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望着帐外值夜的士兵,清月下,他们的眉眼和甲胄上都落满了白霜,锋利的兵刃闪着银光。
阿姩沉沉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看见阿姩的态度软和了许多,李芫麾也做出了让步:“关于王妃的事,我之后会查清楚,你们莫再提了。”
阿姩点了点头。
李芫麾见阿姩如此配合,反倒有些不适应,他侧过脸,问跪在地上的屈倞:“你把地图传给谁了?”
屈倞一脸茫然:“传……我没有传给谁呀,之前临摹的那张图在刑部尚书手里,还有一幅在王世兴手里,除此以外,没人知道了。”
李芫麾沉默良久,随后厉声道:“即日起,你和阿姩就老老实实待在折冲府训鹰饲马,未经校尉允许,不得出入府门。”
屈倞一听,连连叩首,“谢王爷,谢王爷……”
李芫麾命人将屈倞先押回马厩,留下阿姩在帐中谈话。
阿姩一直背过身子站在门口,寒风从帘子下刮进来,裙摆上下翻飞。
“怎么,你如今也心口不一了,前一刻还揪着屈倞的过错不放,后一刻就开始护犊子了?”李芫麾叹气道,“屈倞这个人,除了手上有所谓的王妃的把柄,还能给你带去什么好处?”
“他能保我的命。”阿姩冷冷答道。
李芫麾向后仰着身子,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原来……这么怕死?”
阿姩以前不怕,但今非昔比,系统沦为一潭死水,没有哪个玩家傻到把自己困在一场游戏里。
李芫麾踱步至阿姩身边,“所以你之前接近我,也是因为我能庇护你?”
阿姩侧过脸,对上李芫麾的视线,在那双幽深的眼眸里,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曾经那个被他爱着的傻傻的自己,她在心底默声问,如果要欺骗所有的人,那其中之一,她最深爱的人,是否也要被蒙在鼓里。
李芫麾轻吁一口气,“世人总道薄情郎,未闻怀忧寡意女。”
阿姩咬住下唇,李芫麾的这番奚落,着实戳痛了她的软肋,她的心思,若李芫麾都不明白,那天底下就没人明白了,“我的苦衷……”阿姩欲言又止,“罢了,秦王若真是那般看我,那我就无牵无挂地做个没良心的人好了。”
李芫麾转身,从案底的屉柜里取出阿姩的绝笔信,高声诵读起来,“唯心念一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阿姩听了开头几句,发觉不对劲,回头一看,见李芫麾正举着自己那封绝笔信,“别念了!”阿姩跑过去,一把夺过那张纸。
信中寥寥几行内容,早被李芫麾一字不落地记下了,任凭阿姩如何跳脚,李芫麾仍是面不改色地念了下去,“春水西回,暮辞朝归……”
“哎呀,你……”阿姩面红耳赤,这封信本是死后的遗言,现在当着她一个大活人的面高声朗诵,气不死,也快羞死了。
“当携君踏仙藻,终老天边月……”李芫麾念完,双眼追随着阿姩不安分的手,一把抓住她的细腕,“这不是你自己写的吗,有什么不能念的?再者,谁知道这信是你写给哪位心上人的,我在这荒山野岭读出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还怕被你心上人听见了?”
“那也得等我死了再念啊!哪有像你这样当面念的……”阿姩见李芫麾熹微的脸上,游走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唉,不对啊!我的绝笔信不是在筒子里吗?怎么到你这了……”
阿姩才想起来,当时在邙山,她递给李芫麾一管竹筒,李芫麾一直掩在袖子底下,老半天都没拿出来,退还给她后,她也再没检查过。
“好呀,还说我口是心非,我看秦王才是梁上君子,平日肯定没少顺走别人家的东西吧!”话音未落,阿姩的手腕就被李芫麾反剪到背后。
只听“咵”一声,一只黑靴落到了李芫麾胸口,这一脚踢得极为实在,差点把对方的五脏六腑给震碎了,座下的椅腿断了半截,“咔嚓”破成两半,李芫麾眼疾手快,单手撑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向后翻身一跃。
阿姩暴脾气一上来,全然忘了身上的伤,踹完那一脚,只感到背上湿津津的,伸手一摸,见指腹上全是血迹,才想起背上那道尚未痊愈的刀口,她皱着眉头,一步步挪到墙角,靠上去的那一刻,噬骨的疼瞬时袭来,如鹰的利爪扣刮着心头的肉,她下意识抓住垂在面前的麻绳,借外力支撑了一会儿,直到视线模糊,身子一软,沿墙面滑了下去,手里的麻绳顺带拽走了支撑顶棚的梁架,侍卫冲进来时,整片篷布已经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