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玥一听,抬起头来,眉欢眼笑,“进来的。”
两人进屋后,空远方张指着方桌上的斋饭道:“六殿下、三公主慢用,老衲先退下了。”
辛照昌坐下后,辛玥坐到了他对面。
“六皇兄此番前来黄粱寺身边可带了太医?”辛玥是真的担心,若再发生那样的事,没有太医在身边可怎么行。
“没有。”辛照昌说得很平淡,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我担心……”话到嘴边辛玥哑了声。
辛照昌端着碗看着辛玥,半晌后淡淡说道:“放心,带了药,快吃饭吧。”
说完不再看她,开始默默用饭。
辛玥“嗯”了一声,拿起了筷子。
可她并不夹菜,筷子在手中拿了许久,才大着胆子为辛照昌夹了一片藕,“六皇兄,这个好吃。”
这道醋溜藕片摆在她面前,距六皇兄有点远,要夹到需伸长胳膊,她想着他们并不相熟,应该都不怎么好意思吃对方面前的菜。
辛照昌抬头看她,再看看碗里的藕片,既不说话也不动作。
辛玥马上道:“筷子我还没用。”
辛照昌眉头蹙了蹙,鼻头有点酸,夹起藕片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辛玥分不清他的喜怒,也不敢再给他夹菜,自己默默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太过安静,就容易味同嚼蜡,还容易消化不良。
她实在没胃口,“六皇兄,我午膳用多了,已经吃饱了,先回屋了。”
辛玥起身行礼,带着小灼离开。
辛照昌望着辛玥离去的方向,片刻后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到窗口,“齐顺,派人去朱雀街买些糕点送去三公主房间。”
齐顺应下,转身出了门,其余太监撤下饭菜也都退了出去。
辛照昌望着窗前的菩提树,心念一动来到了树下,看向了辛玥的房间。
窗内烛火摇曳,辛玥站在书案前,摊开一张纸,看动作应该是在作画。
辛照昌只是默默望着,面色如常,间或眨一下眼睛。
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习惯了不对任何人任何事再付出情感。
还记得,德妃弥留之际心智混乱,已无法辨认清人,将他错认成外祖父,拉着他说了很多话,除了讲述不甘,还说出了他和弟弟的身世,他这才明白何以这么多年,自己都未曾感受到德妃的母爱。
他就是一个德妃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只可惜这个工具并不顺手,他生来体弱多病,能文不能武,即使文采不输大皇子,战功注定无法相提并论,或许这也是先皇后薨逝后,父皇并没有选择母家势力更强大的德妃成为继后的原因。
德妃表面毫不在意,只有他知道,德妃有多想坐上皇后之位,郁郁而终并不是因为弟弟的薨逝和胎死腹中的孩子,是因为她再也无法坐上后位,再也无法触及到那至高无上权利。
他以为外祖父知道他的身世,但当外祖父向父皇请旨让他留在宫中将养身体时,他便明白,外祖父对此事毫不知情。
这个秘密,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看着窗内辛玥的身影,辛照昌思绪万分,皇族世家真是可笑,把所谓的血统看得这般重。
外祖父疼爱德妃,也疼爱他这个外孙,作为没有半分皇家血统的人,因为德妃的母家,在皇宫中没有人敢轻视于他。
而辛玥这个拥有着父皇血脉的公主,却因为是毫无家世背景的静嫔所出,日子过得还不如世家女子。
讽刺至极。
房内,辛玥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描绘着黄粱寺。
橙黄色墙壁,红色琉璃瓦,长青菩提树,金黄银杏叶,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一条罗汉长廊,顺山而建,通往后山,四周是高低错落的金黄色银杏树。
画中一个小人站在石阶下向上看去,一眼望不到顶,只得满眼金黄。
看着画中这条罗汉长廊,辛玥忽得来了主意。
“小灼,明日你借用僧厨做些拿手的糕点,再给寺门口的羽林军一些银子,让买些梅子酒,后日我邀六皇兄去后山。”
小灼道:“六殿下那身子能爬山吗?”
辛玥笑道:“我可不敢让他爬山,只是这罗汉长廊景致优雅,风舞银杏叶,伴着诵经声和钟响,会让人的心平静豁达。”
她放下笔踱步房中央,“既然要同六殿下攀交情,这独处是必然的,而独处时的情景也很重要,平静豁达的心境更容易沟通。”
话刚说完,便有人叩门,“三公主,六殿下让奴才给三公主送些糕点来。”
小灼打开门,小太监把糕点端进来放在方桌上,退了出去。
“公主,这六殿下好生奇怪,对人冷冷淡淡的,怎么又送糕点来。”小灼打开食盒一看,“呀,红豆糕绿豆糕桂花糕水晶糕,种类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