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玥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床架顶,突然就理解了母妃。
被困在不喜欢的皇宫,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同所爱之人终生不得相见,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难道,她要步母妃的后尘?不,母妃选择了妥协,可她宁愿死,也不会妥协,哪怕会惹怒辛照昌,哪怕他会杀了自己,她都不要妥协。
她从来没想过能活得肆意妄为,她只求能活得平静安然,出生在这座皇宫中是她无法选择的,成为大晟朝的三公主也是她无法选择的,她如履破冰小心谨慎活了半辈子,这后半生,她不想再如此了。
手中紧紧握着张重渡给她的那块玉佩,她知道张重渡有必须要做的事,等那件事做完,定会想办法接她出宫。
思及此,她定了定心,不如就让她帮张重渡一把,了却这一桩心事。
翌日早朝,辛照昌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俯视着文武百官,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张重渡身上。
“太傅摄政三月有余,可有本启奏?”
张重渡道:“三月来,臣推行新政,土地清丈已初见成效,修善刑律亦在进行,新政涉及颇广,修武备,明黜陟,均公田,厚农桑,减徭役等各项还未开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臣献上新政书册,请辞摄政之权,之后事宜还请陛下定夺。”
当时他摄政,乃是先帝赋予的权柄,如今新帝登基,他自然要识趣些才是,否则新政不能推行,他的小命也不保。
齐顺接过书册呈上,辛照昌打开看了看,挑一下眉,“太傅摄政期间,为百姓做了如此多的事,朕深感欣慰,这摄政之权,太傅继续担着便好,何苦要卸去。”
张重渡明白这就是试探,“陛下雄才伟略,臣做的这些都不值一提。”
辛照昌道:“太傅过谦了,这新政书册朕先过目,之后诸事再同太傅商议。”
虽未明说,但众臣皆知,这就算是卸了张重渡的摄政权了。
他再看一眼阶下众人,“众爱卿可还有本启奏?”
九皇子辛照安转动轮椅上前道:“陛下,臣弟有本启奏。”
辛照昌眯了眯眼,“何事?”
辛照安道:“臣弟今年将及冠,愿离开上京前去封地,无召不入上京。”
淑妃薨逝后,辛照安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他知道自己不适宜再留在上京,干脆请旨前去封地,做个闲散王爷,安度余生也不错。
辛照昌心里欢喜,但还是装作不舍的样子,“九弟走了,朕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辛照安道:“陛下身边还有二皇姐和三皇妹。”
辛照昌大笑两声,“她们总归是要出嫁的,九弟既有此意,朕便允了。”
他起身道:“退朝吧。”
这个早朝,辛照昌心情异常愉悦,他把手里的新政书册随意扔给身边的小太监,对齐顺道:“去揽月阁。”
走出议政殿,齐顺道:“昨夜陛下醉酒扰了长公主,也不知长公主醒了没。”
这几日,齐顺也看出些眉目来,长公主好似对自家主子没有男女之情,他很怕长公主拒绝,惹恼了主子。
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也跟着遭殃,且他打心眼里希望主子能得偿所愿,还想着自己先去好好劝说长公主一番。
“无妨,朕等她。”
齐顺预感不太好,他试探着说道:“陛下身上的酒气似是还未消,不如先回紫宸殿沐浴更衣后,再宣长公主。”
辛照昌低头闻了闻,“齐顺,你怕是鼻子出问题了吧,朕昨夜沐浴更衣,熏了一夜檀香,身上怎会还有酒气?朕等不及要听玥儿的答复,吩咐御膳房,今日朕在揽月阁用膳,做些玥儿喜食的南方菜品端过来。”
齐顺没了办法,只好应下。
到了揽月阁,辛玥果然还睡着,她不是没醒,而是躺在床上发呆,他什么也没想,就是不想掀开帷幔,不想面对新的一天。
“公主,陛下来了。”小灼搭起帷幔,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
辛玥用手遮挡阳光,蹙眉道:“什么时辰了?”
小灼道:“巳时了,奴婢为公主梳妆吧。”
辛玥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台面上的金凤钗,“简单梳妆就好,别忘了将这凤钗戴上。”
想了一夜,她还是打算先稳住辛照昌,再慢慢想办法。
辛玥梳洗完毕,辛照昌直接进入后寝,见她神情疲累,关切问道:“昨夜没休息好?”
辛玥道:“都怪皇兄搅扰。”
“怪我,怪我。昨夜朕高兴多饮了几杯,玥儿不喜,朕以后便少饮。”辛照昌看向辛玥的发髻,见她带着金凤钗,心情大好,对周围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