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张重渡就往屏风后走去,辛玥道:“我帮尚书上药吧。”
张重渡捂着伤口,脸色阴沉,“不必,只不过划破了外皮,伤势并不重,臣自己可以处理。”
“我记得初六那夜张尚书伤的是……”辛玥故意在他腰间,左看看右看看,“是左边吧,这次好像是右边,不过也没所谓,那夜我为张尚书上药包扎,张尚书上身可是未着寸缕,我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了,怎么?如今又要顾及礼数了?”
辛玥心里有气,说话自然带刺。
想起那时的情景,张重渡红了脸,“那夜形势所逼,是臣逾矩了,冒犯了三公主,还请三公主恕罪。”
腰间的伤虽说是小伤,但也是利剑所刺,且一直未上药,一直渗着血。
说话间,张重渡只觉得腰间剧痛,不由捂着伤口皱了眉头。
辛玥见状,哪里还顾得上生气,立刻上前扶住张重渡,“别逞强了,还是我给你上药吧。”
张重渡往后退一步,“臣心悦三公主,那夜臣以为三公主同臣是一样的心意,才让公主为臣上药,如今臣知晓三公主心里是别人,就不能再逾矩了。”
他额角不断跳动,“臣是自愿保护三公主,受伤也是活该,三公主不必过意不去。”
说完径直往屏风后走去。
辛玥哑了声,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还来气了,什么自愿什么活该,不就是吃顾啸的醋了嘛。
她坐到方桌旁,为自己倒一杯茶,想起眼盲时同张重渡相处的点滴,摇头轻笑。
老天究竟是给她开了多大一个玩笑,温和体贴的傅公子怎么能和严肃深沉的张重渡是一个人呢。
既然他们是一个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张重渡?
她所惦念的又是哪个人?
还是说,张重渡用一身朝服包裹住真实的自己,用刑部尚书的身份施展心中的抱负。
亦或是,只有在面对那时的“楚姑娘”时,他才是“傅公子”?
辛玥不由叹口气,她也对那时的傅公子隐瞒了真实身份,若说欺骗,她也一样。
但又不完全一样,若是她先认出,一定不会选择继续隐瞒。
辛玥鬼使神差地起身往屏风后走去,脚步声惹得张重渡回头,见是辛玥,忙拿起中衣穿上,不巧让一个物件掉落了出来。
“这是……”辛玥上前捡起,是个护身符,巴掌大的淡黄锦缎袋子,红绳子系口,摸着内里有些硬。
张重渡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这护身符乃是辛玥为他求的,他一直贴身放着,想来是方才拿衣服时掉落了。
辛玥摸着护身符,觉得有些熟悉,很像是她去灵雁寺为傅公子求的,只是那时她眼盲,并不知护身符究竟为何模样。
“三公主,这是臣的东西。”张重渡伸手想将东西要回来。
辛玥闭上眼睛抚摸,她还记得求了这护身符后,曾长久地拿在手中默念着祝福之语,虽已是半年多前的事,但那段时日犹如昨日,仍是记忆犹新。
“这护身符,似乎和我求过的……”她的眼神锁住张重渡,想从他眸中看出妥协,可那双眼睛坚定如初。
她有些心凉,这人口上说着爱慕,又为何不肯相认?
果然,张重渡道:“这世间的护身符差不多都一个样式,三公主许是认错了。”张重渡双手手心向上,“还请三公主还给微臣。”
辛玥想起初六那日,她为张重渡上药时,也是脱了上衣,若那日她看见这护身符,是否还会选择在上元节同顾啸见面?
许是那日张重渡身着夜行衣,并没带在身上,他们二人,还真是阴差阳错。
辛玥笑了一下,将护身符放在张重渡手心,“张尚书的伤口包扎好了?”
张重渡收好护身符,转身将外衣穿上,“好了。三公主,今日之事,臣有话要说。”
两人坐在方桌案前,张重渡为辛玥添茶,袖口处的木松香气缓缓流入辛玥鼻中。
辛玥深吸一口气,慢慢回想着同张重渡的几次相遇。
黄粱寺第一次见面,是在香火气浓重的西偏殿。
揽月阁池塘,张重渡湿透了衣裳。
凤阳阁外相遇,张重渡周身皆是凤阳阁中特有的香薰气味。
初六那夜,张重渡受了重伤,浑身血腥。
送丹药那日,她的寝宫萦绕着安息香,而张重渡站得那样远。
刚下赐婚旨意那夜,她应该能闻到张重渡帕子上的气味,可竟然想不起来是否闻到过这木松气味,许是当时太过紧张和惧怕,而那帕子在她脸颊停留的时间又太过短暂。
这许多次,她都在不断错过认出他的时机。
轻叹一声,呷一口茶,“张尚书有什么话要说?”
张重渡立在桌前,作揖,“三公主,今日之事,是臣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