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玥不敢抬眸,稳定着不平静的内心。
用傅公子的声音说着这样的话,让她如何能不心悸?
沉默让黑暗染上光晕,烛火闪烁,晃动在张重渡面前,似乎催促着他离开。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他再也没有理由留在这个房间,可他的腿灌了铅,挪不动。
他多想走到心爱之人身边,看看她的面庞,抚摸她的发丝,将自己的一切诉说给她。
可他不能。
辛玥缓缓起身,撇过头不看张重渡,“还请张尚书今后别再深夜打扰,若被人发现,恐毁了尚书清誉。”
这哪里是怕毁了张重渡的清誉,分明是再次委婉拒绝。
烛火似乎也感受到主人悲切的气息,跟着颤动了几下。
张重渡吹灭烛火,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
“三公主,保重。”
窗户发出声响,打开又关上,张重渡消失在房中,辛玥的心毫无来由地疼痛起来。
她在黑暗中呆坐了片刻,起身点亮身边那盏烛火,走到方桌旁坐下,为自己倒一杯凉茶,整杯喝下去,才觉得喉咙不干了。
手抚上张重渡放下的长盒,打开。
里面躺着两排红色丹药,她能想象张重渡听到她被赐药的消息后,是如何马不停蹄地寻找制药之人,为她制作了这些以假乱真的丹药。
丝毫不心动是假的,可理智告诉她,要远离张重渡。
将长盒放好,辛玥躺回到床榻上,睁着眼睛,一直到黎明降临。
第二日,江禾煦送来了催吐药,辛照昌送来了一瓶解药。
不知为何,她并未将张重渡给她丹药的事告知他二人。
两日后,揽月阁来了紫宸殿送丹药的小太监。
还是那日的药盒,小太监打开,辛玥拿起丹药,宽袖轻遮。
此时,王嬷嬷塞银子到小太监手里,就在小太监低头看银子的时候,辛玥调换了丹药。
小太监再看过来时,辛玥手中的丹药已经变成了滋补的普通药丸,她当着小太监的面把药丸吃了下去。
之后来送药的小太监时常更换,有时李福会亲自来送药,有时是温东明。
她明显感觉到这两人并不会盯着她服药,且李福对她的态度大有转变。
还记得去年七月,李福来接她去避暑山庄,盛气凌人,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如今对她却是恭敬有礼。
但她知晓,李福对她改变态度并非因为这次赐婚,李福和旁人不同,自是明白父皇并非真的宠爱她,也并非真的给她长生不老的丹药,他能如此待自己,是另有缘由。
她略有所感,这两人都是安插在父皇身边的眼线,一人忠于六皇兄,而另一人忠于张重渡。
谁是谁的人,她并不关心,她只知道,父皇想要利用自己除去顾家的计谋,怕是毁了。
日子很快到了二月初一,辛玥按例要去坤宁宫请安,这是她赐婚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三公主,今日还是穿之前请安的衣裙吗?”小灼边为辛玥挽发髻边问道。
“和往常一样。今日的发簪就从贤妃送的那些里面选一个吧。”辛玥从妆奁中取出皇后给的玉镯戴上,“今后的初一恐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做个透明人了。”
收拾好床铺的王嬷嬷来到辛玥身边,“也没几次了,忍忍就过去了。”
梳妆完毕,辛玥还是同往常那样,提早到了坤宁宫,坐在了不起眼的位置上。
别宫的嫔妃进来看见辛玥,不再同之前视而不见,而是堆笑道贺。
这些人的行为,不仅仅是因为顾家,还因为父皇赐药。
自父皇开始服用丹药,还是第一次给别人赐药,且从紫宸殿传出的消息乃是,她所服用的是同皇帝相同的长生不老的丹药。
且不说这丹药究竟能不能长生不老,是好是坏,单单是赐药,就是无上的荣耀了。
这些嫔妃平日里对辛玥都不怎么样,自然怕她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不是,都想试图挽回自己在辛玥心中的形象。
“三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我这里得了株山参,一会就给三公主送过去。”
“你看你这话,三公主服用了陛下的丹药,你那株山参算什么东西。”
“我这里有匹上好的云锦,今日就给三公主送过去。”
……
这几日,宫中嫔妃几乎日日到揽月阁,都被她以身体不适婉拒了,现下可让她们逮住机会了。
辛玥觉得聒噪,又无法离座,只好起身,假笑应付。
“三皇妹身子刚好一些,你们这般吵嚷,三皇妹的头都要被你们吵炸了。”
众人往殿门口看去,只见淑妃和辛璇走了进来。
淑妃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位置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