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阁外遇到,他看她的神情中似有关切。
初六受伤那夜,他眸中除了感激还有柔情。
之前是她以为他另有所爱,也惧怕着他,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每次同他接触更是神经紧张,哪里还敢过多注视他的眼眸,洞察他的心思。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因为前世命运对她的警示,她也一直在想方设法规避凶险,难道从她改变自己命运的那刻开始,所有人的命运都跟着改变了吗?
前世不愿迎娶她的张重渡,今生却这般央求着她?
那张重渡前世爱慕的人呢?是因为误听了她在菩萨面前所言,而错过了吗?
那她岂不是无意中毁了张重渡的姻缘?
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办呢?
且她明确知道自己心里已有了一人,那个人不是顾啸,更不是张重渡,况且之后张重渡举兵反叛,定是凶险非常,相较之下,还是远在西南的顾家比较安全。
“抱歉,我心意已定,且圣旨不可违抗,张尚书别再为我费心了。”
张重渡只觉得无法呼吸,如坠冰窟,他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
他蹲在地上,沉默良久,也不知想些什么,辛玥亦不敢说话,安静待着。
大约一盏茶后,张重渡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缓缓揖礼,坚定地说道:“臣之心意,此生不会改变。臣是不会让顾啸迎娶三公主的,臣愿意等,等三公主回心转意那一日。”
辛玥:!!!
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实在想不明白,张重渡就算喜欢自己,也应该是泛泛而已,怎么就到了如此深情不悔的地步?
“不是……”辛玥很是无奈,“张尚书日后……”
有些话,她实在没办法说出口,日后张重渡成为开国皇帝,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眼下应该只是心有不甘,等过段时日就会好了吧。
“还请张尚书切莫阻止我同顾将军的婚事。”
张重渡似是没听见一样,走到床架边,半撩着那青灰色的帷幔,滚动了喉结,“臣之前做错了,从明日起,绝不会坐以待毙。”
帷幔放下,张重渡的面庞消失在帷幔后,随着他离开的脚步,辛玥一颗心也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害怕,亦或是别的什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自己这是走了什么奇怪的运气,之前分明是个无人问津,谁都可以欺负的小角色,怎么短短两日,先后被手握重兵的顾啸和朝廷重臣张重渡表白心意。
辛玥重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张重渡那张带着苦痛且坚定的面容,还有那些情深意切的话语。
真是要命!
她不该在意的,可就是无法不在意。
强迫着自己想些别的事,比如茫茫大草原上,一只一只的绵羊,也不知数到了第几只,她才渐渐有了睡意。
自从离开黄粱寺,她已经许久未再做那个梦,今日却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话本所写的事情,她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但那种濒死的感觉还是再一次让她在恐惧中惊醒。
清醒后的辛玥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喘着气,似乎真的经历了一场窒息,眼泪和汗水一并流在了枕头上,她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看向帷幔中央。
昨夜张重渡所言犹在耳边,而他一走,自己就做了这个梦,似乎是在提醒她,应该如何做正确的抉择。
“小灼,小灼。”
“三公主醒了。”小灼推门进来,为辛玥挑起帷幔,“今日真是好生奇怪,天刚蒙蒙亮,姜统领就送来了一个食盒和一封信。”
小灼一边伺候辛玥更衣一边嘟囔道:“公主同姜统领也不过几面的交情,他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呢。”
辛玥道:“这信不是姜统领写的,把信拿过来吧。”
小灼从食盒上拿过信递给辛玥。
辛玥看着信封上“三公主亲启”五个字,心头复杂。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张重渡的笔墨,刚劲有力又不失飘逸酣畅。
打开信,只有短短几行字,却透漏出无限情深。
曾经相思不知意,待到无意方知悔,
流年易逝情长在,死生相候遥无期。
不得不说,看见这两行字,辛玥还是有些动容的。
流年易逝情长在,死生相候遥无期。那岂不是在告诉她,张重渡此生心中只会有她一人,也会永远等着她,哪怕遥遥无期。
这文臣和武将到底是不一样,惯会用文字打动人心,但她可不会因为几行酸诗就改变心意。
张重渡这个人还真执着,前世他为了心爱之人不管旁人死活,设计让她去和亲,只是没想到今生他爱慕之人变成了自己。
辛玥叹口气摇头,喃喃自语:不敢消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