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是那么几秒钟的狠掐,也把这一对双子里最晚出生的妖精给干脆地拧晕过去了。来不及多想,尼禄将掌心贴在安迪的颈边,星辰的光辉同时泛起,变成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朝着弯曲到高点的颈项汇入,再流遍全身,仿佛在寒冬里偶然发现的一泉暖水,浇在身上,让半昏半迷的安迪舒服得不由自主地发抖。
伴随着这奇异的治愈之力,安迪不断痉挛的身体好似通了电,猝然狂咳起来!
这一咳简直天昏地暗,安迪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他的身体太瘦太弱,蜷缩起来就像一只幼小的猫崽。他喷了一地星星点点的血沫,嘴角全是水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有气无力地停止咳嗽,手脚不住地抽搐着,憔悴不堪地抬起枯槁的灰白色脸庞。
尼禄见他犹自待着一声不吭,心说坏了,这看起来是要自闭啊!虽然妖精只顾自己高兴不管其他死活的性格是出了名的,但我寻思他们多少也是有点亲情和爱情,来维持一个妖精感情上的联系吧?不然这对兄弟当初也不能为玛利亚那么要死要活的!可现在安迪他同生同名的哥哥为了活下去,竟然能主动做出想把同胎弟弟弄死的举动,这搁我身上,我可能比他还要难过和怀疑自我……
即便心里对另一名安迪弑亲的行为忿忿不平念念有词,但尼禄还是站起来,走到另一端去,一视同仁地为那个安迪施展了“治愈”的权能,将他浑身上下几近拆开的关节恢复到原本完好的模样。由于这个伤势痊愈得太快太好,寸寸骨髓的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痛感,令安迪在半昏半醒中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看着这张被血流和灰土糊得满头的脸,尼禄知道自个肯定是永远无法理解这对妖精双子想法的。因为就在方才弟弟被他那一耳光扇得神志不清浑浑噩噩时,先被他教训一巴掌的哥哥晃晃悠悠地苏醒过来,看见他的第一眼,第一句话是:“……为、为什么只……只对我这样,又……又不是只有我……又不是只有我做了这些事!”
尼禄懒得搭理这种一听就是想要拖他者下水的话。他早早就知道妖精是格外自私自利的,所以对于这位安迪哥哥说的话并不意外。但对他来说,这对坐在妖精王宝座上的双生妖精都做出了同等可恨的事,他的怒火不会因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谁的控制对象杀的人族少一点就降低一些。
但接下来安迪哥哥的发言,让尼禄的思考豁然一顿:
“要是我……要是我解除那个不死族的梦之锁,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杀我?”安迪哥哥的声音可怜兮兮,时断时续,“不仅……不仅如此,我也能让安迪……让安迪停止对那侏儒的……的操控,只要你……只要你不杀……不杀我!”
没有给尼禄同意或拒绝的时间,而在紧跟着的那一秒,安迪弟弟幽幽苏醒,接着在这短短的数秒内,被自己最亲最爱的哥哥勒住了不堪一击的脆弱颈骨,极度缺血缺氧造成的眩晕,加上浑身关节都折断般的剧痛,令他的意识渐渐消散,灵魂恍如缓缓漂浮离开身躯,不受控制地向虚空中飞去,将所有的痛苦抛之脑后——
真奇怪,我明明是不想死的,却又对哥哥说出了那种像是同归于尽的话,我到底在想什么?
谁也听不见他在思考完全模糊前的那一瞬,自内心最深处发出的疑问,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听得很清楚,还以为这是自个在侵染全身的极端痛楚里产生的幻觉。
——直到他再度睁开眼睛,左边暗红右方深绿的瞳孔里,倒映出金色的人影。
你果然和阿尔弗雷德想的一样傻啊,他半边唇角微微一勾,那细小的弧度里,全是不加掩饰又难以察觉的嘲讽。
不是说不能原谅我犯下控制阿尔弗雷德杀死那么多人族的罪行吗?那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把我杀死就好了啊?哦,我都忘了,你说过不会让我们那么轻易死去,所以你现在做的,也不过是在我们偿还完那些人族生命前,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把我们救下来,对吧?
这分明是一出至亲相残的好戏,演员都已就位,而你竟然不让它演完。难不成你还不清楚,这种为了一方活下去,于是主动杀死原本最爱的另一方的戏码,可比什么你对我们施与这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惩罚,更能让我体会到刻骨铭心的失望,最后哀伤心死到放弃活着——
“我……”他开了口,嗓音嘶哑难听,却无比坚决:“现在就……就放了……放了那个侏儒。”
——不得不说,作为处刑人,你的出手可真不是时候啊。安迪余光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金发青年,自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