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诺顿脑海里一阵阵发懵。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那被称为“宿命”或“法则”的枷锁哗然碎裂的声音,但只是转瞬即逝的细微一响,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想争辩说自己的爱没有那么肤浅,就算只是通过官方档案了解到的、而实际上为什么会是这样也一点不了解的人物设定,但自个能把它牢牢记住五年,这还不算很爱很爱吗?要知道那些相处多年的夫妻,可能都没有他那么了解“她”的嗜好——
虽然那只是“她”被游戏制作组赋予的、仅仅只是为了丰富这个反派形象,吸引粉丝的空洞喜好,而非“她”被自己所经历过的人生一点点地打磨雕琢,在这万年的时光里塑成的每一项癖好。
——于是面对这个活生生的“她”,只知晓他人笔下的“她”的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谢谢您的喜爱。”
看着诺顿咬着牙,半天迸不出来一个字,鎏金色泽的眼珠剧烈颤动,女神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一提唇角,露出一个诺顿在游戏十个存档里从头到尾都见不到的、很淡很淡的笑:“但很可惜的是,您所爱的那个人,一直都不是我。”
——别人笔下的“我”,将不断地重复着作为“反派”的一生。
而真实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挣脱那既定的命运,只为追寻真正属于我的东西,不管是在那十次重来里没有出现过,却默默无闻硬是追逐我十五年的陆衡,还是我尽心尽力庇护万年、只为更久一点地繁衍下去的,同时也在这一过程中教会我什么是责任,还让我觉得保护他们是值得的大部分人族——
“愿您在未来的某一天,能获得一份真正的爱情。”
浅金色的身影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去。诺顿一怔,正要起身去追,却见那个被他念念不忘的修长背影旁,始终都伴随着一道个头很高,体格挺拔,轮廓结实的黑色身形。
似乎发觉他的目光扫过来,那个怎么看都没有特殊之处的人族普通男人,略微转过身,那撇过来一点的漆黑眼瞳里,渗出一丝强自压抑着暴戾,但还是藏不住怒气的警告意味。
*
午后,地下监牢。
坚固的黑铁闸门轰然升高,坚硬的花岗青岩大门被推开,迎接把衣服换回骑士装扮的金发青年,每一道响声都传出去很远很远,如同远方有闷雷轰鸣。
可能是因为建立在地表下方的原因,地下监牢得以在阿尔弗雷德的机械傀儡军团轰炸时,完好无损地保存到最后,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这儿非常昏暗,好似所有勉强钻进来的光线都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四周点着幽幽的灯火,火光后皆是坚石铸成的栅栏,将关在其中的犯人切割成一条一条,宛如巨大封闭的鸟笼。
披着猩红大氅的值班狱卒赶过来,正要问这位玛格丽特骑士团的团长大人想要提审哪个犯人,就见这个让狱卒看得有点耳朵发红的金发骑士朝他挥一挥手,温和平静地说:“我要先去见见威廉,请你先等一下。”
比起要在胸膛塞满厚厚的垫子来伪装成女性,尼禄还是更喜欢这样方便活动的简单装扮。所以在送走满脸茫然的诺顿后,他迫不及待地赶回房间,一番快速又不凌乱地换装,用的时间短得把守在门口等候的陆衡惊得嘴唇都微微张开。
尼禄没有让陆衡跟来这儿,即使陆衡很不快地把他按在墙上,气鼓鼓地嚷嚷着要是没有他在周围守着,说不准尼禄就会被哪个忽然冒出来的可恶混蛋抢走,比如那个怎么看都很不怀好意的克劳德,一看就是会在见到尼禄的那一眼,就身体力行地扑上来叼走尼禄的货色,他也用向前一挺鼻尖,轻轻地蹭过陆衡那比刀脊还要直的鼻梁的那个刹那,从发怔的陆衡手下逃了出来。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可能连眨眼的一半时间都没有,陆衡就反应过来,在他钻出的那千分之一秒间抓住他的手,从他的身后抱住那瘦窄的腰窝一抬,就把他囫囵扛上了肩,几步走过随时很有可能会有人路过的长廊,找了其中一个并不怎么使用的客房进去,反脚把门踹过去关上,然后把尼禄放下地来,推搡着挤进角落里去牢牢顶住。
陆衡有着一米九左右的个头,身材被锻炼得非常结实,甚至到了坚实的地步。而怎样都无法突破一米八大关的尼禄,被他这样困在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内,没有任何可以逃走的路线,还要被钳住腰胯骨,极有压迫感地凝视着,这让一向自诩冷静的尼禄下意识地有点慌张。
其实在日常生活里,面对尼禄的陆衡很少有这种略带攻击性的动作,更多都是剑眉拧成一股和嘴上不依不饶,向尼禄展示着他可以被称作是相当粗暴凶狠的脾气。于是当他第一次向这个追随十五年的恩人,在相遇后认定一生的爱人展现出这样的举止时,尼禄差点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