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悄悄的,只有正在穿过广阔长廊的他们留下的脚步声。花园里清淡的曼塔苏草香味随着微风从身边拂过,令内心的某种不安和犹豫被渐渐擦去,平静一丝一毫,悄然涨满心间。
“……是我教育的问题。你要是觉得揍他不够解气的话,也可以连我——”
“我什么都没说,你争着替那个混账精灵道歉有什么用?”陆衡皱着眉:“他又不是还没长大的孩子,你至于这么急赤白脸地立马把他护到身后吗?!”
我主要是怕他被你打死。怎么说那也是我养了十三年的孩子,虽然个性是歪了点,但我也不好就这样看着他被你打死啊……尼禄叹了口气:“是我的错,不该这么惯着他的。”
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掩盖某种焦躁和不安,陆衡蓦然厉喝:“——别再提那个精灵了!”
尼禄一怔,抬起眼看他,浅金色的瞳孔深处含着一层恐惧和茫然织成的薄光。
这话题说来说去,就是绕不开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着他只会阴阳怪气的半精灵,陆衡整张脸都阴沉得像一片低低压在半空的乌云,仿佛下一秒就要咆哮着爆出恐怖的电闪雷鸣。
他的眼前浮起刚才那一幕——金发青年看见那个混账半精灵连连呛咳,立刻本能地就要上前去摸额间有没有发热。要不是被他成功阻止,可能都不只是摸摸前额,还要把半精灵揽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后背,只为让那混蛋舒服一点!要知道十五年前的尼禄就是这么为浑身疼痛难耐的他这么做的——
他回忆起当年那满怀好闻的味道,越想就越能听见,怒火在耳边烧得滋滋作响的声音。
轮到他这儿,就是在自己伸手过去拉走人时,不由自主地、反射性的一下缩回去,只为躲掉他的接触。
不只是这次,还有之前尼禄去出消灭“死龙”弗尔桑克斯这个任务时,他要跟着,尼禄却反射性地露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尽管只出现了千分之一秒就消失不见,但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还有更早以前自己莫名烦躁,于是找借口给尼禄送夜宵,但尼禄却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被惊吓到本能地把脸往后一个猛退,过后才露出尴尬地笑容企图掩盖过去。
——说不定回到这里后,我之所以经常长时间见不到尼禄,都是因为他在躲着我走。
明明从十五年后的再次相见开始,虽然尼禄一直在试图逃离他的保护圈,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好似在忧愁着什么,反复踌躇着要不要躲开他,对他好像一直若即若离,让他十分捉摸不透,进而连一贯什么也不在乎的内心都开始变得焦灼起来。
可恶!还不如就和以前一样,大大方方的说跑就跑呢!
陆衡就这样近距离地盯着尼禄的脸。两人相距不过数寸,一双黑沉沉的眼里闪着炙热的光,不到数秒就把尼禄看得万分不自在,下意识就想往后撤去:“你——”
就在同一时刻,陆衡探头向前,再度迫近到尼禄眼前。
下一秒他探头向前,咚的一声闷响,尼禄眼内全是来不及掩饰的惊讶和慌张,就这么被仰着头,顶在雪白光洁的长廊墙壁上。
陆衡周身裹挟着如同雄狮巡视领地的强烈气势,让尼禄没有办法挣扎和抗拒,只能被压在怀中这方寸之地,感受着那个温软的亲吻。
其实这个吻还很热,热到厚重,神经触感令脑髓和脊椎都产生一种细微的酥麻,让他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甚至觉着自己正在晕眩,满眼都是爆炸的色彩。
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那么茫然过,似乎连知觉都陷进恍惚和迷离交织而成的迷宫里,理智四处冲撞,却怎样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分不清过了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已经麻痹的感官才渐渐恢复,让他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手已经被对面这个蛮横粗暴的男人牢牢地钳制进掌心里,好似生怕他会逃跑。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躲我什么,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给你逃开的机会了。”
他们让额头相抵。一片迷惘中,只听陆衡低声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那个叫什么罗兰的精灵友善一点的。”
尼禄:“……啊???”
等会儿,不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吗?不对,这个不重要……哎——???
他的胸腔急促起伏,浅金眸底一片含着水光的茫然,眼角薄红随着剧烈的呼吸声微微扩开,像一朵妖娆盛开的艳烈蔷薇。
“我听那些骑士说那个罗兰是你养大的,看在从今儿开始他也是我儿子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他刚刚乱说话那件事了,”陆衡越看尼禄这个模样,越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连声音里都在不知不觉中带上愉悦和兴奋:“不就是个拖油瓶吗?为了你,我愿意接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