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的兴奋和喜悦就像喷涌而出的岩浆,在血管里滚滚奔腾焚烧,那热度烧得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地颤抖,让威廉不由自主地提起嘴角,像是在笑,但看起来却像在哭一般。
他迈出一步,刚要冲出去,却被脑海里猛然响起的微弱声音制止。
不,不对。
玛利亚说过,这些老爷只是被要求来管理奴隶的,真正的源头还是那个名叫斯塔提娅的人族女神。如果不能把那个女神一同杀掉,她还是可以派出下一个“老爷”,继续强迫和压榨我们,夺走我们的自由和身份,让我们再度陷回这个泥泞不堪的沼泽,像从前那样怎样挣扎都无法逃离。
所以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为了让大家都能去那个世界,玛利亚送给我们的世界,不再以血脉定义出身,没有谁高贵谁低贱,每个奴隶都不再受拘束,完完全全属于我们的世界。
——我要先去把斯塔提娅杀死。
红发的巨人踩着崎岖的石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剧痛让他的每一寸皮肉不能自己地抽搐,可理智却好像被怪异的亢奋掌控,让他不顾一切地冲向远方。
他身上穿着的粗麻布衫破破烂烂,露出下面新鲜和陈旧交织的殷红污浊,以及一道道粗壮交错的裂口。
*
上午,阳光落满大地。数十只秽鸦落在申布伦王宫前,尼禄刚想往下跳,但没来得及实施就被身后猝不及防拦腰一股大力袭来,紧接着天旋地转,被坐在后面的陆衡打横抱起来,半点不带犹豫地往下一蹦,平稳地落到地面。
尼禄:“……”
他完全不敢想象后面那群玛格丽亚特骑士们此刻会是什么样的眼神。毕竟身为玛格丽特骑士团的团长,又在明面上是最受女神宠爱的信徒,拥有着强大的“治愈”之恩赐,所以他一向是自身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都面不改色,仿佛那对他来说一点小事都算不上,从来没有这样像现在这样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柔弱的一面。偏偏这时陆衡还拧起浓密锋利的剑眉瞪他:“要我再强调一遍,你的腿昨天伤成什么样了吗?”
可我的权能已经把它治好了啊!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你当时就在那儿的,还眼睁睁地看着那片淤青消失的!
尼禄抓着陆衡的衣领正要站起来,闻言刚要不满地反驳两句,只听另一边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是半精灵在面对他的养父时,一直都甜腻得像灌满蜜糖的男性声线,只不过此时因为焦急而有些变调:“尼禄哥哥受伤了?伤得重不重?你怎么又这样不爱惜自己啊!不行,快让我看看——”
尼禄一怔,转眼看见罗兰跃下秽鸦,扑到眼前。
就像是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那样,罗兰就要从陆衡怀里把他捞过去。但这一举动在表面看来,就像出门在外的儿子忽然得知父亲受伤,心急如焚匆匆赶回,顾不得周围的目光,也顾不上浑身的疲累,只记得要马上对父亲的伤势进行检查,真是一幅怎么看怎么和谐的父子画面。
况且罗兰还在继续:“不要老仗着自己有着斯塔提娅大人给的‘治愈’之恩赐就这么乱来啊!就算你不在乎自己,可我还是会时刻地担忧着你的安全,因为我们是彼此唯一的情……亲人啊!你不能为自己想,那算我求尼禄哥哥,多为我这个被你养大的孩子想一想,好不好?”
即使是因为任务连日战斗,让他原本散发光泽的银色长发变得有些黯淡,鲜绿艳丽的眼瞳不再明亮,反而是一片晦暗的疲惫,但这也无损他丝毫的美貌,反倒因为当前这担忧着不懂保护自己的养父的可怜模样,引来同时到达,但还没来得及走远的玛格丽特和罗塞蒂的骑士,一片窃窃私语:“这儿子,尼禄团长没白养啊……”、“是啊是啊,要是有这么乖巧的孩子,尼禄团长一直保持单身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种时候还留下来八卦干什么啊……尼禄哭笑不得,赶紧冲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快点走。
陆衡黑着脸就要上前,却见尼禄像是有第六感似的,突然转脸冲他摇摇头。陆衡一怔,见尼禄随即又扭回去:“我没事,你不要听他瞎说!罗塞蒂骑士团也是报告要今天回来吗?怎么没见伊丽莎白来接你?”
我记得先前见到罗兰和伊丽莎白时,他们看上去处得很不错的样子。不仅是一开始就暗恋着罗兰的伊丽莎白,每天都在对着终于能亲近的罗兰不断地表示着好感,比如送他手工甜点,还会在谁当面说罗兰不好或教训罗兰时,第一个上去维护;还有摆脱错误感情的罗兰,对伊丽莎白的好奇也是有问必答,还笑得特别温柔和善,把伊丽莎白迷得那叫一个理智混乱,讲话都结结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