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琉卡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既费解又惊讶,九骨却已经抬起刀鞘对准灰檀木的屁股用力一抽,马儿受痛奋力向前,一口气沿着大路冲出城门。
九骨拔出刀,阳光下,刀刃反射出一片柔和的白光。
领头的黑衣骑士长剑在手,剑身还淌着无辜丧命者的血。他借胯下战马的冲势向九骨挥剑,尚未干涸的血珠落在九骨脸颊上。
下一刻,九骨的刀划过他上身,看来并不锋利的刀刃一下划开锁甲。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刀身毫不停留转向另一个骑士的小腿斩去,后方骑士试图躲开,马的反应却不及人那么快,受惊后将主人甩在地上。
九骨飞快地挥砍,把骑士队砍得人仰马翻,惊呼声中却没有血溅出来。刀刃只是划开锁甲、斩裂护腿、割断缰绳。没了骑手的马横冲直撞,九骨腾出手抓住马鬃跳上去。
喔,这就是好马。
比灰檀木听话,受过很多艰苦训练,跑起来像风一样。
九骨弯腰俯身,任由它往前狂奔,没一会儿就把还在重整队伍的骑士们抛在身后。
第4章 血泪之一
九骨在通往密林的小路追上了载着比琉卡的灰檀木。
小灰马回过神来发现背上没有主人,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忠诚心,倔强地不肯再往前跑半步。
九骨赶上去,从不断抚摸鬃毛试图和灰檀木交谈的比琉卡手中拿回缰绳。他跳下马,高大的战马却不介意换个骑手,甚至因为没穿甲胄的九骨比原主人轻一点的缘故,还低头亲昵地用鼻尖蹭他的脸颊示好。
九骨拍拍它的后臀,把它赶向大路的方向。
“你不要它吗?”比琉卡说,“可以给我。”
“这是军马,身上有烙印,骑着它不管去哪都会被当成盗马贼追捕。”
九骨牵着灰檀木往树林深处走。
“你杀了他们?”
“没有。”九骨反问,“你希望我杀了他们?”
“不,杀了骑士会惹大麻烦。”比琉卡从左摇右摆的灰檀木背上下来,和九骨并肩步行。那匹马上有个黑色羽毛印记。九骨走过不少城市,听过不少歌谣,却还没见过哪个领主家族用这样的纹章,这些黑衣骑士究竟属于哪方势力,实在毫无头绪。
走了一会儿,九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比琉卡身上,少年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我在旅行。”九骨说,“就算惹了麻烦,只要避开那些人去远一点的城镇就行。”
“你想去哪?”
“去没去过的地方。”
“去过就不再去了?”比琉卡跟上几步。九骨没问他来龙去脉,没问他到底是不是逃犯,究竟犯了什么罪才招来这么多人追捕,他反倒一直好奇地刨根问底。
“我可以带你到下一个城市,然后就各走各的。”
“好吧。”比琉卡说,“不过我没有旅费。”
他拍了拍那身破烂衣服,表明自己一无所有、身无分文的事实。
九骨让他上马,灰檀木不情愿地打着响鼻,最后还是服从了命令。当晚,他们在一处避风的山林中过夜。比琉卡和灰檀木一起跑去附近小溪洗澡,九骨给了他一身自己的衣服替换。他比还在成长的比琉卡高一些,衣服显得有些宽大。比琉卡用破衣服拧成的绳子绑在腰间当腰带,他洗得干干净净,头发结在脑后,露出年轻俊俏的脸庞。
九骨拿燧石和小刀生火,插上几支削尖的木枝烤鱼,并在上面撒些不常见的香料。
比琉卡光脚跑到他面前看了一会儿说:“你很会做吃的,为什么还要买那些不好吃的麦饼?”
九骨在他好奇又期盼的目光中分给他一条鱼。
“不是每条河里都有鱼,马上就到冬天了,河水会结冰,动物也会找地方冬眠。干粮是为了在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填饱肚子,不是为了享受美味。”
“你经常露宿野外吗?”
“经常。”
“为什么不一直住在城里,睡在床上比睡在草丛里好多了吧。”
“因为城镇和村落虽然繁华,但是在我走过的土地上,荒野还是占了大多数。”九骨说,“城邦的四周是树林、山川、原野和溪谷,有时从一个村落到另一个村落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遥远得让人怀疑是不是彻底迷失了方向。”
“你靠什么过活?”
九骨叹了口气,这两天他说过的话比以前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而且看样子在抵达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之前,他还得回答更多这样的问题。
比琉卡听到他的叹息终于不再提问,乖乖坐在一旁吃自己的烤鱼。
入睡前,九骨把刀靠在身旁的树根上。比琉卡已经蜷在篝火边睡着了,不时发出轻微鼾声,看来他也很久没能有个安全的地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