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路尔把取下一半的面具重新戴好,赫路弥斯只觉得一身冷汗,这样的伎俩下次还能不能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关?
他望着怒风山脉起伏的雪白山脊,仿佛那里就是自由,而通往雪白的道路上出现一道黑色的墙——那是全副武装的神殿骑士组成的人墙。
赫路弥斯眼看着自由就在眼前却无法逾越,内心如被灼烤般煎熬。
夏路尔扯了一下他的手,领他往米妮莉亚的神殿走去。
是要躲进神殿里吗?古都神殿之所以那么广大正是因为每个女神的化身都拥有各自的神殿,从春耕到战争,从海洋到火焰,可以说这里就是一座神的城市。赫路弥斯本能地抗矩再次踏入神殿长廊面对女神,可眼下神殿是最好的藏身处,更何况米妮莉亚的神殿在整个古都神殿的边缘,极其靠近雪山。如果九骨和塞洛斯救了聆王逃离幽地,冰雪女神像下也是必经之路。
夏路尔用心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在里面,赫路弥斯就和他一起推开门躲进去。
即使是这样一个不常受人供奉的女神,神殿也比赫路弥斯待过的地方宽敞明亮,高高的蓝水晶窗户在洁白的地板上投下美丽影子,长廊尽头供奉着米妮莉亚女神的大理石雕像。
光影辉映下,她比门外的神像更美更圣洁。
“没有人。”赫路弥斯说,语气更像在为自己壮胆。长廊上空空荡荡,他走向神像,知道只有神像背后最安全,除了清扫的仆人,没人会走到神像背面,这是教义中所言,女神以身遮挡黑暗与阴影,将光明希望留给世人。
赫路弥斯拉着夏路尔在“黑暗与阴影”中坐下,先取掉自己的头盔,再去掀对方的面具。这样应该暂时安全了,他情不自禁地亲吻夏路尔冰冷的嘴唇,后者温柔地回应,以此温暖彼此饱受寒冷、千疮百孔的心。
“九骨他们逃出来的话,你能听到声音吧?”
夏路尔点头,只要听得到就能提前准备。
今天之内必定会有结果,无论是聆王妥协让步,遵照神殿要求倾听了神谕,还是九骨和塞洛斯救出比琉卡闯出幽地。更进一步说,等到末日降临那一刻,真相与谎言、胜利与失败、生与死,一切一切都会见分晓。
赫路弥斯坐在神像脚下的高台边,不安地凝视眼前纤尘不染的地板。
刚安定下来没多久,突然长廊的那一头传来开门的声音。赫路弥斯徒然一惊,是谁?如果只是仆从的话或许自己还能对付。
他握住手边的长剑,寻思着有没有可能趁其不备取了对方的性命。
这个念头让他反胃,杀强盗匪徒,甚至神殿骑士和乌有者都情有可原,可对一个无辜的仆从心生恶念让他找不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算了吧,反正他已经犯了那么多错误,早就不可饶恕。
赫路弥斯轻轻把剑拔出一点,这时另一个声音让他的心沉入地底。是盔甲摩擦声,是长靴踏在地板上的响声。
来的不是仆从,而是神殿骑士?这样即使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赫路弥斯也没有把握一击得手。
“还没有找到吗?”一个人在问。
希望彻底覆灭,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已经让所有人都去找了,现在还没有下落。”
赫路弥斯悄悄露出一只眼睛往门边望去,看到身穿黑甲、肩披斗篷的神殿骑士一只手抱着头盔,一只手扶剑面对神像与另一个穿着白袍的祭司说话。夏路尔认出了那是哈伦·奥梅拉,乌有者导师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赫路弥斯的手掌。
哈伦的语调中带着极其厌恶的情绪,责备对方:“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们不但让人从地牢逃走,还由得他们带走了夏路尔。”
“是我的失误。”骑士坦然承认,“我会在仪式开始前把人找回来。”
“最好是这样。他们之中有人受了重伤只剩一口气,有人胆小懦弱手无缚鸡之力,只有夏路尔……他熟悉古都神殿,知道不少秘密,找个地方躲起来易如反掌,要是因此破坏了聆听仪式,我们都会受罚。”
“我明白。”骑士回答,“不过我不认为一个濒死的重伤者有力气杀了乔伦·贝利洛斯队长、两个牢房守卫和两个神殿骑士。”
“还有个背聆者。”
“那反而不足为道。他们穿走了三个人的甲胄,除了逃走的两人之外应该还有潜藏的接应者。”
“那就把他找出来。”哈伦说,“清点骑士团的人数,各自验证所属的聆听者,尤其是此刻在聆王身边的人,绝不能让他们扰乱仪式。”
骑士答应了,正要转身出去,忽然又回过头来问:“奥梅拉大人,您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