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九骨没有一味等他回答,而是从马鞍边取下弓箭给他。
通体漆黑的长弓看似朴素无华,却在幽黑的表面有着繁复美丽的雕花纹,羽毛状的纹理整齐排列,从中间握把的地方向两旁延展,搭上一支同样的黑羽箭,就仿若即将振翅飞翔的鸟儿一样。
“从今天开始,你负责打猎。”
比琉卡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只有两支箭,所以如果射不中就去捡回来,射不死就去追。这张弓是用幽地古木制作的,箭头是坚硬锋利的黑龙石,很难用普通石箭和铁箭代替,因此你每次弯弓搭箭就只有两次机会。”九骨说,“天冷了,动物的动作都不快,可以先找小一些的猎物。”
比琉卡完全愣住了,目光先落在弓箭上,接着又转向九骨的双眼。直到他发现九骨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后才问:“怎么用?”
“有没有见过别人射箭?”
“嗯。”
“看起来很容易吗?”
比琉卡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今晚我们在野外露宿,晚饭就交给你了。”
早知道这样,他应该和纳珐一起去打野猪的。比琉卡后悔不已,就算想模仿,他亲眼观看弓箭手射箭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比琉卡忐忑地把黑羽弓挎在肩上,它轻得仿佛真正的羽毛一样,可又如同一副重担落在肩头。
当晚,没有猎物可以当晚餐。
明明沿途河里有鱼,九骨也不像往常一样亲自下河去抓。麦饼已经是好几天前在沿途的小镇上买的,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坚硬,非得要用好几口水才能咽得下去。九骨从来不过问他打猎的情况,有了幻之血的庇护也开始不那么急着赶路。
有时,他无所事事地在溪边饮马,放任比琉卡去树林里练习射箭、寻找猎物。比琉卡甚至觉得他们在原地打转,因为不管怎么走都很少遇到城镇村落,而每次来到集市,九骨就用最便宜的干粮装满行囊。
比琉卡的愧疚之情日渐深重,好几次,他请求九骨放弃以他狩猎的结果来决定三餐的主意。他可以自己忍受寡淡的麦饼干粮,只是不想让九骨跟着一起受罪。然而无论他如何恳求,九骨的回答始终是:“那就快点想办法打到猎物。”
哪有那么容易!
起初他连把弓拉满都做不到,好不容易才拉开弦,射出去的箭不是掉在面前就是不知去向。仅剩的两支黑羽箭带给他无穷压力,只要一掉进草丛就得不顾一切地去找回。箭掉在哪里,已经成了他头脑中唯一存在的念头。
他对着树木练习准头的时候,九骨偶尔会在旁边看,可既不出声指点也不亲自示范。在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失败中,比琉卡纠结烦恼的心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好猎手一定是个安静而有耐心的人。
他对着树干中心射去一箭。
嗖一下。
黑色的箭像一道没有光的流星,划破空气落在与树木毫不相干的草丛中。
比琉卡立刻飞奔而去,赶在它消失不见之前捡回来。
九骨说天气会越来越冷,因为冬天快到了,但比琉卡没有感觉到寒冷,总的来说他们还是在往东南方走,甚至没有刻意绕开多龙城的方向。
有一次,比琉卡去河边洗脸,阳光下的河水波光粼粼,映照出他的脸庞。他看到自己的样子,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洛泽抹在他眼帘和额头的血早已不见,幻之血真的可以把他藏起来吗?比琉卡忽然有些害怕,飞奔回九骨身边问他是否认得自己。
“认得。”九骨没有笑话他也没有敷衍了事,反而非常认真地说,“你比以前瘦了一点。”
因为跑得太多又吃不好!
比琉卡始终觉得很饿,可离他能够自食其力打到猎物的目标还遥不可及。
“别担心,虽然无名之主残留的力量已经消减了很多,但隐藏一个人的幻化之力还是绰绰有余。”
“那你呢?”比琉卡更担心他,不明白为什么洛泽不给九骨同样的保护。
“我没关系。我和无名之主已经有了誓约,它不会也不必再给我多余的庇护。”
“是吗?”
比琉卡看了一眼“血泪之一”,正想说话,却听到自己的肚子“咕”一声叫。他被冰凉河水打湿的脸颊火烧一样迅速发热,饥饿的声音时刻在提醒他箭一直落在草丛中的窘境。
“走吧。”九骨说。
“去哪里?”
“沿着河到下游,这里很温暖,河里应该有鱼。”
“可是你说过……”
“我只说你负责打猎,可没说过不准你捕鱼。”九骨问,“我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
灰檀木在河边“咴咴”叫着催促,比琉卡转身向河中扑去。河水飞溅起来,惹得灰檀木不住摇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