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企图用火围困他们的术士不知道后果吗?还是根本就不在乎。对神之血的追求和神赐生命的向往已经让疯狂的人失去了理智。
“有人来了。”比琉卡忽然说。
“还有多远?”九骨左手揽着伤者并握紧缰绳,右手则时刻准备拔刀。
“不远也不近,他们好像不是为了追上来夺回珠岛的同伴,反而像在跟踪。”
原来如此,他们是想让珠岛引路前往巨树遗迹,放任这些家伙尾随,必定会把灾难带去鸟族的故土。
塞洛斯也察觉了他们的意图。他不像比琉卡那样能听到细不可闻的声音,但他不吝以最大恶意揣测人心,而且深谙贪婪者的心思。
于是他勒马停下,转身对比琉卡说:“你的马上还能坐一个人,我把珠岛交给你们,请把他送去巨树遗迹。”
“你呢?”
“我挡住那些家伙。”塞洛斯冷酷无情地回答。
九骨说:“我和你一起留下,比琉卡和珠岛先去找波艾之木。只要挡住他们一时,等失去跟踪的方向,他们自己就会迷失在树林里。”
“找到波艾之木后我就回来找你。”比琉卡坚定地说,“我能找到你。”
“我说的挡住是杀光的意思。”塞洛斯嘲弄地说,“只有死人才不会动有鸟一族的歪念。你还想和我一起干吗?我记得你说过,在还有余力的时候,尽可能不杀人。”
“我说过。有余力时不必赶尽杀绝,但需要尽力的时候不囿于迂腐比前者更重要。”
“我喜欢后面半句,你能做到就行。”
九骨把鸟族交给比琉卡,与他做短暂的告别,约定稍后后再见。
塞洛斯跳下马背,珠岛却在那一刻拉住他松开缰绳的右手。塞洛斯感到手心的旧伤一阵刺痛,珠岛紧紧握住不肯松开。
一瞬间,塞洛斯心中渐渐淡化的情感又浓烈起来。
珠岛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旅途中经历的一切,那种强烈地想把心爱之人拥入怀抱的冲动再也按捺不住。塞洛斯拉着珠岛,小鸟从马上一跃而下,扑进他怀里。
“我会去找你,在你的故乡等我。”塞洛斯抚摸他柔软的金发,珠岛的头发长长了,轻轻一接铺满整个手掌,像一捧黄金的溪水般细腻冰凉。
珠岛伸开双臂抱着他,塞洛斯听到他的心跳,似乎还能听到些许血脉流淌的声音。他的胸口迅速变得滚烫,热意由心底扩散至全身。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珠岛对他付出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自己极度渴望爱而产生的一厢情愿的误解。他感受到这个不能以语言沟通的异族沉默中那颗可爱又温柔的心。
“我会陪你在喜欢的地方生活,我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人的伤害。”塞洛斯在珠岛耳边轻声承诺。这些话好陌生啊,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如此温存亲热的话,但说起来却那么顺畅自然。难道是他早在心中念叨过无数遍,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能把话说出口的对象吗?
人很贪心。
起初,他发誓只为自己活着,哪怕伤害别人、去掠夺也要活下去。等到能靠自己的力量凌驾于他人之上时,他又渴望被人需要。可谁需要他?人们看待他的目光总是充满恐惧与猜疑,生怕和他双眼碰上就会招致厄运。
他们传说他会活剥囚犯的皮。是的,他用过这样的逼供方法,不过刀只划开一条口子,那人就吓得什么都说了。剥皮的传闻不胫而走,那些回避的眼睛又多了几分畏惧和嫌恶。
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他……
这么久了,只有珠岛勇敢地靠近他,无论他浑身是血还是昏迷不醒都没有害怕地逃开。
珠岛需要他。
不,应该说,他需要珠岛。
“去吧。我很快就来找你。”
珠岛在怀中点头,塞洛斯硬起心肠推开他。接下去他要面对的杀戮不允许有一丝柔情,分心只会让他和挚爱天人永隔。
比琉卡骑走了灰檀木,以免它遇到火焰时又受惊失措。
塞洛斯转回头去,不看离开的人。
他左手握剑,右手托着剑尖,双眼凝视前方葱绿的树林以及远处滚滚浓烟。这一刻,九骨看到的是一个真正的剑客,而不是个只会挥剑杀人的冷血狂徒。
不知道他以前是否有这样对待过自己的手中之剑,那种决然的肃穆与庄重令人竦然起敬。
“尽力的时候不囿于迂腐。”塞洛斯重复着九骨的话,“别让你的小朋友失望。”
九骨微微一笑:“他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他要不是小朋友你不会让他先走。”塞洛斯皱了皱眉问,“那些家伙什么时候才敢过来?”
“恐怕还要等一会儿,不会太久。”九骨说,“他们不想失去鸟族这个目标,可要想追上去就得先过我们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