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比琉卡抱住他的手说,“算了,你要这棵树干什么?”
“你说要早一点开始造船,我就想先试试看。”
比琉卡一直在催促他造船,并不是因为想那么快就离开小岛。如果可以,他愿意在这里和九骨相守到老死。可是,他同样深知不能让九骨一直停留在这里。最近九骨的噩梦越来越频繁,有时比琉卡深夜醒来都无法把他从痛苦的梦中唤醒。
比琉卡不知道九骨在梦中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与神、先贤、远古遗族和誓约有关的梦都是身临其境、真假难分的。梦中的痛苦未必不是真正的痛苦,甚至会比现实中的痛苦更强烈。
他无法进入九骨的梦,也无法分担他的苦痛,所以应该尽快造好船只,做好随时能离岛的准备。
外面的世界虽然危险,但只要和九骨在一起万事都会迎刃而解,他不希望所有痛苦全由九骨一个人承担。爱虽有多少之分,却绝不是一方痛苦一方享受,即使是心甘情愿的付出,对另一个人来说也不公平。
九骨承认这是爱,所以他想要的不只是几百天的无忧无虑,他答应会和比琉卡一直一起旅行。
“造艘大一点的船,没准我们可以坐船从镣铐湖找到入海口。”比琉卡说,“先载上灰檀木和萤火,再去毒牙湾,去海上找有蛇一族的海岛,去角尔找有鸟一族的波艾大树。”
“那要很大的一艘船才行。”九骨说,“灰檀木不喜欢坐船。”
“我好想它。”
比琉卡喜欢自己挑选的萤火,但每次思念时,首先想到的依然是灰檀木。如果能再次踏上旅途,这匹贪吃爱玩又会生气的马儿也是不可或缺的旅伴。
他们花了半个多月,只造出和“木桶”那条破船差不多大小的船,把它放入湖中后很快就进水慢慢下沉。
“原来你也有不擅长的事。”
九骨把船拖上来检查漏水的地方,比琉卡坐在岸边开心地笑。九骨在他心目中一直无所不能,所有麻烦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现在为一艘小船烦恼的模样既陌生又可爱。
比琉卡越笑越开怀,九骨放弃那艘无法浮在湖面的小船来到他身旁,将他按倒在红石滩上。
“我不笑了。”比琉卡的嘴角还挂着笑意。他没有觉得自己能和九骨势均力敌,就那样毫不反抗地顺从地被轻轻按在地上。他喜欢九骨对他做的每一个举动,如果他们能再更亲昵一些就好了,如果所有烦恼和灾祸都不存在更好。
比琉卡抬起头,亲吻九骨的鼻尖。
九骨望着他的双眼,这么近的距离,他们的眼中都映出彼此的模样。
比琉卡忽然又好奇起来,问了很久以前接受幻之血后的那个问题。
“你看到的我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是的。”
“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浅灰色,有一点点蓝。”
“头发呢?”
“蜂蜜色,颜色也很浅。”
“记住我。”比琉卡说,“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无论我变成什么都不要忘记我现在的模样。”
“我不会让你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可要是你真的不一样了,我也一定会认出你。”
九骨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未来确实是一团迷雾,犹如无名之主的吐息一样令人无措。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接受了远古巨兽的生命,是不是也会变成怪物,到时你就会不认识我。”
九骨握住他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
“你会变成狼、鸟还是蛇?”
“变成狼或许好一些。”比琉卡说,“你喜欢鸟吗?如果变成鹰的话,也能继续陪你打猎。我……我不喜欢变成蛇。”
九骨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一定要在这三种里选吗?”
“我不知道,梦里它们全都要把自己的生命给我,说不定我会变成有翅膀的狼,还有条蛇一样的尾巴那种丑陋又凶恶的怪物。”
“这个笑话很好笑。不过你不用接受任何人的生命。”
九骨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你就是你自己,你的生命够用了,你年轻、健康,应该像灰檀木一样去享受快乐和无拘无束的自由。”
“九骨……”
“我不会让你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但愿如此。
比琉卡的眼前却浮现出乌有者的模样。
他或许不会变成狼身鸟翅蛇尾的怪物,但古都神殿如果抓到他,为了聆听神谕遗言,是不是也会把那些他们认为并不需要的“感觉”夺走。
他和九骨紧紧相拥,感受这一刻的温暖。下一刻,九骨就把他推进湖里。
比琉卡惊慌地挣扎,九骨游到他身旁把他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