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音心跳得不行,后背冒了一大片冷汗。
好容易演完恋人的戏码,离开了客厅的范围,他组织了组织语言,小心翼翼叫住走在前头的周赦,“阿赦……”
周赦听不到声儿似的,脚步不曾停顿片刻,径直上完了楼梯,走向自己房间的方向。
许嘉音心里一沉,连忙抬脚追上去,伸手揪住他的衣角。
“阿赦!你别生气!等会儿我们和管家爷爷商量商量,去随便哪里转一圈,时间差不多了回来,告诉阿姨已经看望过了就好了!”
周赦身形不动,只略略扭头,一语不发地看向抓住衣角的手。
那目光吓人,许嘉音默默把手松开了,收到身后背着,非常标准的认错姿态。
“你要不想出门,我自己去也行,你可以叫人看着我。”
周赦出声:“就有那么想回家?”
许嘉音抓紧了自己的手腕,嘴角抿出深窝。
他声音弱弱的:“那我去和阿姨说,先不回去了……”
周赦转身过来盯着他,眼神微微不耐。
事到如今,只需一个眼神,许嘉音秒懂他的意思。他乖乖闭嘴,选择彻底不说话。
周赦这才满意,往房间走了进去。
许嘉音悄悄叹了口气,准备回自己的客房,却听见屋里问:“你还在干什么?”
他呆呆抬头,周赦很不耐烦地喊 :“进来。”
许嘉音又是一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来这里也有好些天了,他这条驯服成功的狗狗还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进主人房间,和楼下的风格一样,并没有多么浮夸奢华,是间光照很好的侧卧,床,书桌,书架,盆栽,比较醒目的是只陈列起来的签名篮球,签名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弟弟生日快乐。
许嘉音顿时明白了篮球的来历。简单扫过一遍,他规矩地站好,生怕做出什么不礼貌的行为,让已经很生气的主人火上浇油。
周赦把门关好,丢下他进了浴室,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望着紧紧闭住的浴室门,许嘉音偷偷鼓起了鼓脸颊,不敢相信就这样把自己丢下去洗澡了。
不过也很正常,转念一想,他便通了,哪有主人做什么事还向小狗汇报的,他只要保证自己不再做错事,不要再受什么惩罚,日子就算很不错了。
只不过这样干站着十分无聊,对活泼跳脱的许嘉音来说宛如酷刑,三五分钟过去,他便站不住了。估计这澡怎么也要十来分钟才能结束,他稍稍往前挪了挪,靠近收拾整齐的书桌。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绝对不会认错的穿着可爱手机壳的他的手机,就放在合起来的课本边上。
屏幕漆黑,擦得十分干净,映出窗外云彩的形状。
江言在门外目眦欲裂的表情,久久无法从脑海抹去。
手机虽然被没收了,但他设置了面容和密码,不出意外,周赦是解不开的,顶多替他接了几个电话而已。哪怕就几分钟,他想和江言说一声,别担心。
许嘉音看了看水声依旧的浴室门,悄无声息接近了没有防备的手机,就要碰到时,余光飞快地扫到一样东西,令他停了下来。
他移了目光过去。书桌上有一排搁书的小架子,没有全部码满,空余出来的地方,放着一只老旧的黑色发圈,没有别的装饰和陪伴,孤独但干净地躺在那儿。
许嘉音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的东西,如果说上回只是怀疑,这回便是伤感的笃定。
他以为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被丢进杂物间了,就像周赦对他喜欢,卑微坚持了那么多年,最终心一狠就捏碎了,洒得满天满地。
原来并没有,不管是遗漏还是刻意,这只小小的发圈留了下来,放在周赦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他将发圈拾起来,如对待珠宝那样珍重地放入掌心,放到近前细细观看。
离他剪掉长发,已经过去好多年。
那时,他唯一的妈妈死了,伤害过他的继父跑了,他是孤零零被抛弃在路边的小孩,往前往后,往左往右,不知往哪里走才能回家。那时他觉得,他也可以死了,他把能放弃的不能放弃的通通放弃了,他把更换男友当作毒品的合法替代,经常性逃学旷课,三天两头斗殴,就算被开除也不会觉得可惜。
可是他的命运也在这里发生转变,他醉醺醺地在酒吧沉沦,被江言找到,连拖带拽抓回了家,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江言拍着桌子告诉他,以后他是正儿八经的哥哥了,有权利管他,再敢出去鬼混,腿打断。
办完领养手续那天,他一剪刀结束了从小伴随的披肩长发,痛快地丢掉所有发圈发卡,作为一场决绝彻底的告别仪式。
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过去的“遗物”,杂物间里的向日葵是,这只发圈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