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期不知那夜山风中音音说那些话是何种神情,可此刻他看得清楚,原来她也不是无动于衷。这让他始终微微疼着的心仿佛得以喘息,让他左手腕部蜿蜒不愈的伤口,都安静了。
他问:“音音不是一直说,男子也要忠贞,不然也脏得很。”
陆子期轻声:“我一直记得,怎么音音自己,倒忘了?”
音音后退,靠上了围栏,她说:“这不一样。”做人不可以贪心,她图他家世,图青礼伯助力,既有所图,怎可贪心。
“哥哥明白的,这不一样。”音音不看陆子期,只轻轻呢喃,“哥哥该明白的。”
她点头肯定自己,这才敢抬头望向前方人:“哥哥,旁人不知,你当明白我的心。”
“你的心?”
陆子期轻轻笑了一声,看着她:“音音,那我的心呢。”
音音唇动却没说话,她的手绞得更紧。
陆子期目光里漫上一些音音读不懂的东西,他说:“你早已知道——我的心意,是不是?”
音音整个人都僵住,整个身体抵着背后栏杆,睫羽轻颤:“青云志,我知道,哥哥的青云志。”
陆子期又笑了,低了低头,再抬眸的时候目光里有了音音不愿正视的东西,他依然恭恭敬敬保持着一位翰林见到公主该有的距离,至少在廊外其他人看来,很是温雅恭敬。
没有人能听到此时温雅公子又轻又温和的话声,除了音音。
他说:“那年赵家小姐的寿宴,音音可还记得?”
听到话题转开,音音得以喘息,忙点头。
就听陆子期温和一笑,盯着她,慢慢道:“那天晚上,马车里,音音的唇擦过了我的,音音大约不记得了?”
蓝雪花动,背对众人的公主攥着衣带的手指发白,却慢慢红了脸。面对众人的公子却始终面色温和,在旁人看来,就是陆探花在温和而耐心地跟一位骄傲的公主,讲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道理
话音娓娓,陆子期看着音音仿佛涂了胭脂的脸:“那晚你也可以不记得,可那日桃花园假山中——”
“够了!”音音打断。
公主突然的打断让亭外下人俱都一凛,俱心道公主生气了,陆公子再耐心也没用,公主早已打定主意,看样子是不会听的!
亭外人就见陆公子依然耐心地看着公主,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愈发温和,看呢,明知无望,陆公子也并没有轻易放弃,还在努力劝说公主呢。不少人都想,这桩婚约肯定是没指望了,可陆公子的一片苦心,蒋三公子还是得好好上门谢去的。
亭中,陆子期温声道:“这就听不得了?音音大约不知道我的梦里,出现的从没有什么青云志,从不清白,也不会只停在——”
他的目光停在她的唇上。
轰——
音音的脸红透了。
陆子期反而正色,道:“音音,你可以选。但,别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我也陪着你演哥哥妹妹的戏。”
“哥哥可从会对妹妹——”
“你还说!”音音再次狠狠打断。
音音胸口起伏,气呼呼喘着气,双目灼灼:“明明可以好好的,明明可以很好的!哥哥非要不讲理,非要任性!”
说着音音眼圈就红了,眼睛里亮亮的,含了泪,欲坠。
只要陆子期再敢多说一个让她害怕的字,她就敢立即掉眼泪。
陆子期看着她,果然再不往下说了,那些缠绕与煎熬他的,他一个字都不再往下说了。他们之间重归最安全的距离。
有风过亭,风中添了夜晚的气息,有了丝丝凉气。
音音认真道:“看,这样多好。”
陆子期看着她不语,好一会儿,才慢慢道:
“你呀,混蛋起来真是不讲理,自私起来比谁都自私。”
音音咬唇。
话已至此,陆子期恭敬一礼,这就是要告退了。
就在音音放松了戒备,说不清是轻松,还是不舍和失落,愣愣看着陆子期比谁都行云流水般好看的行礼时,听到他按规矩开了口,既不叫亲昵的音音,也不称呼暧昧的“你”,口称公主。
音音在发愣的同时心头也还是松了松。
陆子期道:“公主,臣告退,请勿要忘记一事。”
音音看他。
陆子期却垂眸并没有看她。
第113章 “是不是看不出端倪?”问的是他身上的伤,“血腥味,有没有?”
晚风凉亭中
陆子期已行礼要告退。
最后道:“公主, 臣告退,请勿要忘记一事。”
音音看他。
陆子期却拱手垂眸,用例行公事的冷淡声音道:
“臣心悦公主。”
言罢, 退开,转身出了亭子。
待音音回神,抬头看去,青衣公子已入了花厅。亭中只剩下她呆愣愣站着, 一颗心突突跳着,而那垂落的蓝雪花在晚风中簌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