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来放在哪里?”时光直言。
他回头来看她,“放在这里。”
四目相对,她没接话。
房里暖气十足,时光想把粘血的外套脱掉,手都举起来了,才想起自己穿的是一件紫色套头毛衣,于是她又默不作声把手放下。
叶慎独看在眼里,从善如流走到她跟前,先检查了便她包着纱布的手没有裂开,才从下面轻轻把她的毛衣捞起来。
“抬手。”他平静道。
见时光依言抬手,男人笑了笑:“什么时候都像现在这么听话就好了。”
她暼他一眼:“你的爱好是听话的?”
叶慎独先把毛衣从头部弄出来,然后脱左手,再到右手是,放速度,慢慢地将袖子移出去。
“别偷换概念时光,”他说,“我说你,那就是你,没有拿你跟任何人做对比的意思。”
他继续说:“如果你执意钻牛角尖,那只好理解成你在吃醋。”
“我没有。”时光斩钉截铁。
叶慎独皱了下眉:“不跟病人计较。”
时光言归正传:“今晚的事,你别插手,我能处理。”
“这不可能。”男人坐在小沙发上,拿出烟想抽,想了想又装回去扔在茶几上。
他正色道:“时光,你以为我叶慎独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他云淡风轻道:“谁让我不痛快,我必让他不痛快,甚至是百倍千倍的不痛快。”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攻击性极强的话。
尽管云淡风轻像在开玩笑。
可时光知道,这不是玩笑,只要他愿意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的。
那一刻,她在他眼里看见了狠。
不知道那天在新都桥的山上,他侧着脸诉说他扳指上的沟壑如何而来时,是不是也是现在这样的神情。
真正的狠,不一定是急赤白脸和大发雷霆,像他这样水平如镜的,往往才最是深藏不露。
时光微顿,问:“如果有一天,我惹你不痛快,你也会百倍千倍让我不痛快吗?”
叶慎独蹙眉对上她的视线,“依据是什么?”
“你上面那句话。”
男人起身站起来,来到她面前,沉默须臾,轻声说:“你叫我怎么舍得,嗯?”
除了墙上古老的挂钟规律的滴答响,房间里再无其他声音。
淫词浪语他倒是会得很,没少对人说吧……
时光从他肆无忌惮的目光里抽离开,风牛马不相及地说句:“我想洗澡。”
“我给你洗。”他直白说。
她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心里一阵烦躁,“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做?”
叶慎独略微歪了下头,语气沉了几分:“在你眼里,我这么对你,只是为了想要你?”
时光抬眸对上他逐渐冷下去的眼神,反问:“那还能是为什么呢?”
男人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默了一会儿,他凉声道:“你今晚情绪不稳,换个时间再聊这个话题。”
说罢,他转身拿上外衣,大步走出卧室,过客厅,开门,再关门,彻底出去了。
房间里彻底只剩下时光,她自嘲一笑。
说了不较真,现在怎么又较真起来了?
那晚帮时光洗澡的是宋婶,在叶慎独出去没多久,她就进来了。
老人边为她擦头发,边说:“少爷没走,在客房呢。”
时光没说什么,听她又说:“你多体谅。阿慎从小就心思缜密,好多时候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连我都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个记恩的人。”
时光看着镜中细心为自己梳头发的老人,说道:“他跟您和杜叔,倒是很亲近。”
“是的,”宋婶说,“说句僭越的话,他算是我跟老杜拉扯大的。”
“小少爷才这么大点的时候,就是我领的。”她用手比了个长度,“五十多公分,还没出月子,一晚上光喂奶粉就要起五六次。从第二个月开始,他白天呼呼大睡,一到晚上就哭,于是我就跟老杜轮流抱着哄,不过好在只是前三个月闹一点,后来一直都很乖。”
“他妈妈没管过吗?”时光问。
老人叹气,“说来奇怪,她对阿慎,亲近不起来。”
“所以,只有你们一直陪着他?”
“才不是嘞。”
宋婶说,叶慎独长到十岁的时候,她跟杜叔就被遣回老家了。
时光问为什么。
她又长长叹出了口气,“老爷太太说,孩子长期跟我们在一起,只会一事无成,送他出国了。”
“十岁,一个人出国?”时光有些惊讶。
“是的。”说到这里,宋婶的眼睛一下就红了,“他哪里一事无成啊,他从小聪明伶俐,十岁就已经会解很多高中生都不会的题了。他们遣散我们……是觉得阿慎跟我们走得太近,而他,恰恰最不需要的,就是与任何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