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夫人眼角的纹路深了几许,捏着佛珠的手紧了几分,“真这么厉害?我怎么看三郎这回比往日好些?”
大夫摇了摇头,“老夫人若是不肯,也可照往日一般温养,只是以后……”
卫老夫人沉吟良久,终是定下心神,“老婆子我不通医术,但三郎的身体一向是韩大夫你照看的,你去准备吧。”
韩大夫拱手退了出去。
卫老夫人拄起孔雀头长杖走到床沿边坐下,双手合十念了回阿弥陀佛,眉间皱褶里填满了忧虑,眼下似乎都多了一层青晕。
房里针落可闻,所有人的脸上或多或少含了忧色,只有沈云西面色如常,她人虽站在这屋里,实则神思早游离在外,天马行空地想些有的没的。
不怪她反应如此,对沈云西而言,这府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和陌生人无异,没穿越前生离死别她见得多了,早有了抗性,除非是和自己切实相关的,否则她很难升起诸如难过伤心这类比较强烈的情绪来。最多……也就在心中稍稍惋惜天不假年。
在末世那种环境里,减少不必要的感情浪费,才不至于神经崩溃。
话虽如此,但她这样的态度,还是引起了卫老夫人的不满,老人那双饱经世故的眼里泄出几分冷淡,“你回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以后没什么事也都不必过来了。”说完就别过眼,不再关注她。
沈云西听闻,也没说什么,她像个乖顺的晚辈一样冲卫老夫人行了个告退礼,而后才往外走去。
只是她还没走几步路,正巧了碰上韩大夫亲自端了熬好的药进来。
不知是不是外面太冷了,他步子迈得不大稳,以至于从沈云西身旁路过,距离过近了些,衣袍的一角扬起的时候正好扫过她的裙边。
就这么一下,异能被动触发,画面声音铺天盖地向沈云西涌来。
沈云西一个激灵,瞬息间神思归位,她驻足回过身,神色莫名地看向已经站到边上去的韩大夫,又看向欲要亲自给孙子喂药的卫老夫人。
眼见卫老夫人已经舀起一勺子药汁,沈云西脑子还未转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上前去,从卫老夫人手上夺过了药碗,药汁扬洒出不少。
在卫老夫人三分不解七分诧异的目光下,沈云西细眉拧起,抿了抿唇,说:“不能喝,他下毒。”
她抬起手,指向韩大夫。
这六个字好如炸下来的一道惊雷。
卫老夫人一时怔住,还没消化完其中的意思,韩大夫已然怒跳起来,不敢置信地愤然大叫:“三夫人,你要仔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中世代为医,一门清誉,这些年我为卫三公子诊治,也是尽心尽力,岂容你如此诬枉诋毁!”
第5章
◎因为我聪明啊◎
韩大夫横眉变色,他骂话的同时,心惊肉跳地打量起挡在面前的锦瑟年华的女人,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问做得隐秘,药也是在外间无人处偷下的,她是如何发现的?莫非还真是高手在民间,这先前不吭不声跟隐形人差不多的年轻夫人,难不成还是个用药的大手,只闻着药味儿就能辩出不对来了?
韩大夫只觉得荒谬。明明即将马到功成,不意半路莫名其妙杀出个程咬金来。
计划中道崩殂,韩大夫免不得恼怒,对坏他事儿的沈云西是深恶痛绝,当下是又气又恨,那口沸目赤的模样倒还真像是负屈含冤,不堪忍受一般。
“真是陨雹飞霜,活天冤枉。”他面红耳赤地指着沈云西,“沈夫人,你好歹也是出自名门,何以做出空口白赖污人清白的事来?裕和郡主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
沈云西自动屏蔽韩大夫的话,更不在意韩大夫恨不得杀人的视线,她把药放得远远的,以防对方抢夺,乌黑的眸子看向卫老夫人,无论韩大夫如何叫喊,也不发一言。
她知道的已经说了,其他的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辩驳辩驳,敌我双方有来有回才叫辩,沈云西不接茬,韩大夫的辩说就成了唱独角戏,显得格外的气急败坏。
对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呆楞子,韩大夫气得一个倒仰。
他就没见过这种人,她好像和其他人不在一个空间维度里,你说什么她都当空气,根本攻击不到她。什么人呐这是!
好好的突生枝节,卫老夫人脸沉了沉,对沈云西所说的将信将疑,但这是要入口的东西,又关乎卫邵的安危,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她把佛珠将手腕上一套,拄杖起身,扭头叫季五年:“取银针来。”
韩大夫心口急砰砰的一跳,也顾不得沈云西这个“罪魁祸首”了,忙大呼制止:“这是什么道理?是药三分毒,哪有使银针来验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