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烟瘾大,见着小客厅的茶几上有个陶瓷的烟灰缸,便径直抄在手中,坐一旁去点烟。
除了演戏需要,贺骞生活中从不抽烟。
不过对着老朋友姿态自然是放松,双腿架在茶几上,看样子不急着走。
安泳眯了一口烟,徐徐喷出白雾,“你白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贺骞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随着这句话却轻巧地想到白天的许多画面。
“动我的镜头啊。”安泳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主人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客人,贺骞是庄园的主人。
“把我导演都吓一跳,这导演还年轻呢。”
贺骞闭着眼睛,没做声。
说实话,若是安泳不提,他可能都错想这件事。
思绪有些飘忽,薄云般。
不知为何,他现在想抽根烟了。
随即,贺骞睁开眼,淡淡看着安泳身边的淡青色烟雾。
安泳问道:“来一根?”
“不了。”贺骞的长腿换了个动作,交叠,慵懒地吐气。
安泳也只是随便问问,对这位年少就相识的老友,他可再熟悉不过。
自律,乃至于自控能力极强。
人生规划比米开朗琪罗刻刀下的大卫雕像的线条更清晰。
从小学绘画,学到十四五岁,突然有一天宣布,说已经找到自己这辈子真正想做的理想,便是演电影,越级进入电影学院学习演戏。
十七八岁的时候,为了演好戏,跟随戏剧大师孤身前往波兰戏剧所学戏。
等学有所成,回国扎进电影行业,一手演戏一手投资新锐导演和全世界各地的影展、艺术展。
可以说,贺骞早早地为自己漫长的一生绘制了精细的棋盘格,此后每一步,都是精准地踩在唯一正确的位置。
安泳想起这些事情,就有些感慨:
若不是因为在美国没了贺骞这个一起搞绘画的朋友,他才不会跑波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连他父母都说,跟着贺骞搞事业准没错,饶是让他自己在美国瞎荡悠,早就开始跟一帮鬼佬XD,人不人鬼不鬼。
所以贺骞回国的时候,安泳也回国开始搞电视行业。
贺骞曾经在酒后,放下豪言壮语:
在这个红尘跌宕的时代里,要以单薄的个人之力推动整个电影艺术史往前迈出一小步,百年以后,才不算白活。
安泳自然不能落了老朋友的下风。
不过清醒时的贺骞,极少说这种轻狂的话。
他太自律了,太克己了,甚至不允许自己轻易放纵。
所以今天,安泳真的是满心好奇。
此时,他一支烟到尽头,撵灭烟头,看向仿佛陷入沉睡的男人,问道:“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贺骞睁开眼脸,专注眼神透着严肃。
安泳笑着指了指他手臂内侧的一个贴纸:“这东西啊,真的很准。”
贺骞经他说,才抬起左手,看了看贴在手腕内侧的白色贴纸,上面如一块方糖,是检测的小盒子。
“所以?”
安泳点了点他:“你可是对那小孩儿动了凡心了。”
他轻叹,“难得啊。”
贺骞一直没在意这事,稍稍一看,才道:“这东西准?”
他之前就听安泳提过会在节目设置一个测试动心数据的仪器,今天戴上的时候,都不觉得会准。
爱情是这世界上最不受控制的东西,能凭借所谓的指数来洞悉一个人的爱意?
贺骞对此嗤之以鼻。
安泳倒在椅子里,夸张地拍了拍心脏的位置,调侃:“反正准不准,你心里都有鬼!”
贺骞未做声,空气沉默半截,他才道:“你搞的什么游戏?”
语气充满嫌弃,似乎为那些过世的影视圈先辈感到不值得。
安泳笑得直起身子:“怎么了啊?我不是搞得很好?拜托你和CP异口同声诶,这叫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
贺骞踹在他的椅子上,给他踹得晃了晃,淡淡地强调:“他有名字,叫莫念。”
安泳哈哈大笑:“我知道,我请的嘉宾我能不知道?!再说,你要真觉得游戏无聊,你早撤了,你还搁哪儿陪坐着呢?”
他抬起一根手指,远远地比在贺骞眼睛上,“Bro!Someone was shot by Cupid's arrow !”
贺骞恍若未闻,仰天看着房顶的花纹。
热带风情的曲线总是异常迷人,却也异常缭绕弯曲,似乎是引人入局的迷宫。
安泳不紧不慢地点了第二根烟,倒是拿出点节目制作人的魄力来:“你还不回去?你当我节目来旅游的?”
贺骞并未理会,他需要一点时间,可能是消化刚才那顿没吃饱的晚餐,以及寡淡却回甘的普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