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去到书坊,因为非临安人,他手里空空如也,伙计便直接把他赶出书坊。
接二连三所遭遇的打击虽然让柴华君有些沮丧却并无太大影响,还好身上还有几两碎银,便要往租住屋子走去,路过巷子,他见到一穿着绸缎的公子带着五大三粗的下人欺负一个穿着短打的青衣少年。
他素来是见不得有人受欺负的性子,便上前一步替那少年出头。
那绸缎公子一见,嘴里骂道:“看不出来你这小贼还有同伙,给我一起打。”
柴华君开始还与几人周旋,最后却是被四人围殴,毫无还手之力。他便将那少年抱在怀里,任□□打脚踢。
直到那几人消气离去,怀中少年挣脱柴华君双手,见着他一动不动似乎晕厥过去。便翻走他衣服里所剩无几的三两银子一吊钱转头离去。
柴华君看着那个瘦弱又一瘸一拐的背影,闭上眼睛。
他恨不起来那个少年,却突然明白自己真的很傻。
就像柴朗说的那样,离了柴家他以为他有多大本事?
这天之后柴华君突然安下心来。为了生计他去街头卖过几幅画,因为寂寂无名卖不出价,艰难之时甚至还想过用崔云鹤的相面之术为人相面。
最后他安定在临安一座酒楼当后堂整理账本,每月二两银,若是以前便是随手打赏下人都不够,如今他却能平心静气,再不复昔日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时常还会去街边卖一卖近期丹青,与身边赶考学子交谈一二。因为出售多了,被书坊看中,最后常常在胡家书坊寄卖也算条件变好了几分。
大概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糟糕的世家子。还好她隐姓埋名无人知晓。柴华君自嘲。
初次体验情爱滋味的崔云鹤再次下山后便一直跟在柴华君后面。
自打那晚他低头一吻后曾想过柴华君的反应,也许对方会如往常般戏谑调笑,又或者气得跳脚大骂,抑或者装作若无其事。
然从最后柴华君一番折腾后洒然离去,终是明白原来对方大抵只是图一时有趣却并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
崔云鹤方知这世上原有如此无情之人。
然而崔华,一个崔字又让他有了颇多绮思。
他跟着柴华君在临安留下,低调行事,一边除邪去恶,一边远远望着对方蜕变成长。
崔云鹤透过对面茶楼看到柴华君在后堂拿着算盘五指纷飞,看到柴华君认真专注的神情,褪去以往的嬉皮笑脸,逐渐变得沉稳可靠,偶尔因为他的视线过于炽热而引来探究的目光。
看着他在去酒楼之前早早来到街上和一些赶考的举子一起卖诗卖画,一坐便是两个时辰,磨平昔日急躁性子。
看着他后来去书房寄卖丹青与店主客气有礼,消去身上尖刺和菱角。
崔云鹤起初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在一家卖馄饨的小夫妻那里才得知那是心疼。他在这些时间里关注身边发生的事情,学了很多,懂了很多。
冬日夜里酒楼关门晚,柴华君住处离得远,路上一贯不太平。然最近只要他出现,那些地痞无赖便立即躲得远远的,让柴华君心中有了些猜测。
这几个月遭遇的事情让他已不再是以前那般把他人对他的好看成理所当然,他深知自己也是这世间凡人,人与人之间不为名来便是利往。若既无名又无利,那便是情债。
见着前方燃着一盏灯,灯光虽然昏黄却照亮了他前面的路。柴华君似有所觉拼命向前跑,边跑边喊:“崔云鹤。”
他知道崔云鹤在临安,也知道对方为他而来。
他被东家苛责,突然出现的一阵怪风把东家帽子吹起。瓢泼大雨突然从巷子里走来送伞的女子。还有因为纸张不好被他画破的丹青,第二日又完好如初......
但是他不知崔云鹤要什么?很多次他都很想冲到对方面前问个究竟,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怕像前次冲动行事,最后得知自己竟然会有龙阳之好让他无法接受,落荒而逃。
绕过长长的巷子,前方是一堵凸出的白墙。崔云鹤站在墙后,两人一墙之隔。
柴华君突然顿住脚步,崔云鹤就在墙后没有出声应答。
如今大半年过去他竟一时间不敢穿着青衣短衫转身去看墙后白衣飘飘之人。
他闭了闭眼,转身走了另一条道。
到家烧水沐浴,在浴桶里头放了些艾草。
自打他安顿临安虽然忙碌,却总是失眠,他不知道这般处境如何是个头,逐渐发觉曾经那些口出狂言不过是一场笑话。离开柴家的他犹如丧家之犬,庸庸碌碌一生也不为过。
身体的疲劳让他无暇去思考那些过去的生活,却清晰的知道崔云鹤这一年的处处相帮,以及一层层剥开崔家客房那短暂的一吻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