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童随意的拿过匣子,放在张希孟的面前:“孟娘替我看看,若是不够好,我可是不依的。要做我的驸马连雁都不会打怎么行?那将来跟着秋猎的时候,不是要被笑话了?”
张希孟颤着手,打开匣子。就见里头赫然是一对大雁玉佩。
大雁,在六礼中可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穆童问雁,肖叶白送雁,便是两边都有意议亲的意思。
虽然自古以来崇尚郎君亲自猎雁走礼,不过打前朝后期开始也不那么严格了,有那身子骨弱的,只要送上一对雁形的信物即可。
肖叶白送上的这一对雁行玉佩其实不够名贵。尤其在见过多少好东西的大长公主眼里。玉质不够剔透,显得唯有浑浊,还有两点瑕疵。不过雕刻的匠师极为巧妙,将那两点瑕疵雕为雁眼,倒是颇有生趣。
穆童漫不经心的瞅了一眼,又暗暗瞟了张希孟的神情。故作不满:“这对雁瞧着诚意可不太够。”
“这……”
一个音,两个声。
张希孟猛地醒悟过来,住了嘴,藏在袖子里的手握得死紧。
肖叶白倒是把话说了下去:“这玉佩在大长公主眼中确实不大好。但这玉佩是家慈的嫁妆,当初也曾是外祖母的嫁妆,一代一代传到微臣手中。如今,微臣将这玉佩送予大长公主。”
穆童挑眉:“原来如此。你有心了。”
肖叶白微笑。
“今儿叫你来,不只是这个事。”穆童话音一转,“本宫既然给你从圣人那里讨了官职,今儿就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她取出两份奏折,递给肖叶白。
肖叶白一愣。接过奏折,却见上面是以他的名义写的,关于想要就职的职位。
一个上头是礼部员外郎,从六品的职官。另一个则是南安州义南县的县令,正七品的职官。
肖叶白没想到竟然还能自己选。他正要答,猛地想起什么,又重新思索起来。
这两个官职无论从哪里看,都是礼部员外郎更好一些。然而肖叶白不觉得大长公主会出个这么简单的题目给他。
从他与大长公主初见以来,这位小娘子明显是有自己的主意的。瞧着好像没心没肺的只知道胡玩,实际上心里很有成算。
京官固然好,能常常面圣,品级也高,但相对来说礼部在六部中更清贵,权力倒不算多。
而作为南安州的上县义南县县令,却是正儿八经的父母官,无疑更重要,也更锻炼人。何况肖叶白隐隐知道,圣人正要与江南世家打擂台,把他送到南安州去,就是扎进江南的一颗钉子。
真论前途,无疑义南县令更好。
只是。这好与不好,只怕还另有玄机。
肖叶白抬头,注视大长公主:“敢问大长公主,这两个,是谁给微臣选的?”
穆童挑眉:“你这话问的,有趣了。你想问什么?是问这是圣人给你的,还是本宫给你的?还是想问,哪一个是圣人想要你选的,哪一个是本宫想要你选的?”
肖叶白摇头:“只怕两个都是大长公主给的。”
“算你聪明。”穆童撇嘴,“你要哪个?”
“微臣想问,若是微臣选了义南县,大长公主会否与微臣同去?”肖叶白想着大长公主与当初微服的圣人,那位皇帝陛下可是自称大长公主的面首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看都不那么简单。
穆童往后一靠,舒舒服服的坦然:“只要成亲之后,本宫自然是要跟着驸马走的。”
肖叶白颔首:“那微臣选义南县令。”
穆童把奏折丢给肖叶白:“你心里有数就行。先回去准备准备,不要急着上折子。等到六礼走得差不多了再说。”
肖叶白收好奏折,恭顺离开。他心里自有忐忑。琢磨着在他任职上头,恐怕圣人与大长公主各有心思。这两份奏折烫手得很,烫得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烧得血沸,又冰得刺骨。
穆童在出神。
直到肖叶白走了好久,她才恍然醒来。
此时天已经见暗,夕阳投在前堂外院子里的地上,给生嫩的绿叶染上鲜艳的红。
红得像血。
张希孟安安静静的坐着,始终不曾出声。
穆童托腮,也不知道是在看外头的地面,还是早已神飞天外。许久才说话:“你已经看见了。这是他的选择。”
张希孟冷笑:“他的选择?不过是他迫于大长公主的威势,才不得不选罢了。呸,仗势欺人,大长公主真是好威风。”
穆童无所谓被唾骂:“我当初虽然提了,但从未曾强求。昨儿嫂嫂把肖叶白叫过去,同去的也还有李映楼。你非要替肖叶白鸣冤,却有没有想过,李映楼做出选择后,其实也没人会对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