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楼垂首瞅了穆童一眼, 点漆样的眸子在穆童身上转了一圈, 举起酒葫芦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回,缓缓吟道:“大长公主办诗会,画舫来到清灵园。混进园子喝好酒, 哪管外头地与天。”
穆童满脸疑惑, 懵逼:“嗯?”
“穆二郎不是问诗?就这个了。”李映楼完全没有写了首打油烂诗应付了事的自觉。
穆童张开嘴,指着李映楼半晌, 又回头寻求楚江离:“他说, 这是要用来参加诗会的诗?”
楚江离冷哼:“这么不知所谓的人, 哪配进入诗会?直接赶走吧。”
谁知穆童终于清醒过来,竟然拍手称赞:“妙啊!妙!李郎君洒落不羁,好诗,好气度,好风采!”
楚江离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梗出好歹来。他捏住穆童的耳朵,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穆童赶紧把自己耳朵从楚江离手里抢出来:“我说李郎君高妙,有处士之风,先哲遗采,果然不是寻常俗人,甚得我心。”
楚江离怀疑穆童脑子坏了,或者眼睛被鸟啄了,竟然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夸出来。
穆童眼睛亮闪闪的如挖了个宝。
镜水并不十分宽阔,从岸边到岛上也不需要多久。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画舫已经靠岸。
穆童便招呼李映楼一起:“下船了,既然李郎君只想在外园逛逛,不如一道?我不及李郎君文采,只是来凑热闹的,对吟诗更是一窍不通,也只合在外园了。”
楚江离跟在穆童后面,疯狂腹诽。
穆童自己不会写诗,可她早就抓了楚江离给她写好预备着了,保证是可以得甲等的。再者她自己就是清灵园的主人,想去哪儿还不是迈腿的事儿?
原本来之前穆童还说只在外园走走,就去内园跟那些才子们好好亲近亲近呢。如今被一个美色所诱,就成了只要待在外园了。
“二郎当真不去内园看看?”楚江离眼见下船的时候穆童与李映楼挨得近,一把将人抓回来放在自己身边守着,“这一场诗会才子众多,想必美姿颜有风仪的郎君也不少,尤其内园,更是当各有千秋,不如都去瞧瞧才不负来这一次?”
这话说得酸溜溜,打翻了一整个醋坊,味儿冲得能把清灵园里的百花都腌成酱菜。
穆童瞬着眼,好奇又有趣的瞧着楚江离:“大郎这话说的,是觉得我应当好好在林子里选选,多择些俊秀出来?”
楚江离不能说是,更没法说不是。他只怕说一句不是,穆童就能指着李映楼说自己选好了人,就这个了。
于是一张严峻冷脸被憋得青青紫紫,紧抿着唇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生生给憋成了哑巴。
穆童还煞有介事的点头赞同:“说得对,咱们都应好好选选,多瞧瞧看看,广纳英俊绝色才对。”
她十分确信,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听见了楚江离拳头捏得咔吧咔吧的声响。
穆童差点憋不住笑出来,忙转头假装四顾寻找李映楼的身影,待面容重新整理好了,才重新做出兴致勃勃的姿态:“不过不着急。左右甲等的还要去清灵殿受赐宴。到时候再看也是一样的。我瞧着这个李映楼很是得我心意,既然他执意只在外园,我就先与他亲近亲近。”
楚江离一口老血梗在喉头,要是能吐出来,绝对可以飚出三丈,喷破旌旗。
穆童开开心心跟在李映楼后面,也用自己那半吊子的本事随口说了首狗屁不通的诗,成功把自己混进清灵园。
守在园子门口的是两个,一个行北,一个锦星。他们两个都是跟着楚江离与穆童久了的,不说博学广知,起码给诗做个粗略品评分等还是做得到。
前头穆童混进去的时候锦星的脸色就差点绷不住,偏偏又不能拆穿自家娘子,忍得十分辛苦。
轮到楚江离,行北与锦星眼巴巴瞅着人,等皇帝陛下吟个诗出来。
楚江离自然会吟诗,多么惊才绝艳算不上,但他昔日领兵沙场,如今睥睨天下,自有一番纵横捭阖的风姿,是别人绝然比不上的。
可要真把他水平拿出来,甲等之中都要称作佼佼者。入内园是妥妥的。哪怕行北与锦星想昧着良心把人放在丙等分在外园都不行。
然而随意说两句……
总不成皇帝陛下不要面子的?
现下是微服,但回头这群举子们考完殿试得睹天颜的时候,当真认不出这是谁?到时候再回忆起来,皇帝陛下这回就是可以埋进深渊永不见天日的黑历史。
这微妙的拉扯撕着楚江离。
偏偏穆童还没心没肺的站在园门内等着,一双杏眼无辜又纯良,仿佛在说楚江离好磨蹭哦。甚至还小心翼翼的忍住一个小小的呵欠,随即若无其事的左看右看,装作掩饰自己的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