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尚在而子不养,白骨无倚孤坟残……惨、惨、惨!”
宋崎听着他一连说了三个“惨”字,心里叹息,放下公筷,将铁木盒子推到鹤空面前。
“鹤空。你随便找个地方将他葬了吧。”
鹤空放下筷子,抱着徐戚恩的人头,闪身出去。
*
宋崎目送鹤空消失。
清风徐徐,竹叶沙沙声从外面传进来,伴随着悬挂在梁上的铃铛声声入耳。
不远处竖着一架梅兰竹菊的薄纱大围屏,隔间摆着笔墨纸砚,墙壁上吊着仙鹤展翅灯,整个翠微居装潢布置得典雅又细致,但此刻在座两人谁都无心欣赏。
宋崎转过脸看温情。
他知道今天温情来找他说这些,不可能只是为了替孟修竹转交“礼物”。
温情收起了悲天悯人之色,振了振袖子,对他露出一个温文儒雅的笑。
“姻缘珠的事情,死的本来就是几个平民,这件事如果不是发生在上京,又牵扯到一个中位星阶的巫人,只属平常案件,根本就不可能引来暗卫司和弥祖庙的关注。”
“但是现在因为此案走向太过诡异,已经不是刑部大包大揽就能够解决的了。”
“再过两日,姻缘珠的案子便会正式从我们刑部移交给暗卫司主导。”
说到这里,温情顿了顿,脸上透露出不知道是庆幸还是苦恼的神色。
姻缘珠案件纳入暗卫司,他一方面觉得自己终于甩掉了这个包袱,不用再担主责,另一方面又觉得事情过于诡异。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折扇遮住自己脸上复杂的表情,转瞬变回那副谦谦君子模样。
“我今天来是为了公事,孟修竹跟你到底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神秘关系,他为什么会送你礼物?”
宋崎反问:“你怀疑我与孟修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温玉道:“不是怀疑,如果单从证据上来看,这就是事实。”
宋崎沉吟片刻,对温玉说道:“如果我说我并不知道你们会怎么想?”
温玉笑笑:“作为宋大人从小长到大的朋友,我相信他教导出来的孩子定然不是奸妄的人,但站在暗卫司和其他人的角度,没有人会相信宋小郎君与孟修竹没有关系,你在禹州见过他?你们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我在禹州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你了,你现在再来问,还是同样的答案。”宋崎说着,又将那日夜里,他在淮安城遇到孟修竹的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
温玉沉默地听他复述,宋崎说的内容和他当日转告他的内容相差无几,但他与他们在上京发生的案子相对应,很快就抓住了关键:“孟修竹化为一滩污泥的时候,有没有爬出来一只长相怪异的蛾子?”
“有。”
“黑铁木盒子上说的鸳鸯配是什么?”
“一块孟修竹当街倒卖的玉佩。”
“你买了他吗?”
“买了。”
“当日你哥将柳媛媛的信件和孟修竹测绘画像转交给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刚才我问你,你又为什么不说?”
“我当日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异的事情,杀了他见到他化作一滩污泥也很震惊,况且那蛾子长得本来就跟朵花一样,谁会去细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至于那块鸳鸯玉佩,我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出奇……我那时本就浑浑噩噩,哪里还能想那么多。”
宋崎转头看着温情,“温大人。去年我才十三岁,今年也才十四岁,你用一个成年人的思维去要求一个第一次遇到怪异的少年,是不是对我太苛刻了一点?”
温情捏着折扇的手一顿,对他这句话不予评价。
他早就探查过宋崎的过往经历,自然知道宋崎成熟稳重不似其他少年,但他并没有直接反驳他。
他目光流转,评估着宋崎。
宋崎也在重新评估着温情,将他原本那句“爱装羞涩小白兔的白痴男人”改成了“爱装羞涩和儒雅白痴的,像狡兔一样的男人”。
温情用折扇遮住自己半边脸,也遮住了脸上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
“我们曾经追踪溯源,孟修竹从现身上京开始,他就独来独往,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没有成长轨迹,也查不到任何特殊的人脉关系。”
“我们猜测他可能不是人,甚至连是不是中位星阶都有待商榷……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生生死死那么多次,也不可能是多人装作一个人合伙作案……”
温情道:“一个妈不可能连生八个样貌、气质都一样的八胞胎,死的时候还能化作一滩污泥……”
宋崎被他的话逗笑了,温玉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幽默。
他看着宋崎认真的说话:“作为跟孟修竹有牵连的人,我们需要你交出鸳鸯玉佩,必要的时候,也请你配合一下暗卫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