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崎刚踏进殿内,入目之处仍旧是九扇阔大缂丝围屏,围屏旁边书架横平竖直, 其上密密麻麻摆着厚薄不一的书与大小不一的盒子。
书架旁边摆着一饕餮兽形座灯, 再旁边是一方软塌, 塌上矮几燃着熏香。
巍帝穿着宽大的袍子, 披散着长发,用手支额,斜靠在书架旁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在澜沧的他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 人虽然消瘦如骨,看起来却并不是弱不禁风。
他就这样随意而慵懒的靠在塌上,无意识流露出来的气势足以震慑众人。
如果宋崎不是听宋九思说过这大巍的至高者身上被寄宿了阿尔塔罗斯的神魂,他也万万察觉不出他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着极端的痛苦。
软塌下手不远处置着一把黄花梨木雕花圈椅,太子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全然不关注, 然而他紧闭的薄唇和略发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
他看起来很不好。
但当宋崎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却微微抬了抬下颚, 将原本挺得笔直的背脊挺得愈发僵直。
宋崎捻了捻手指,缓步走到紫宸殿中央站定,没有注意李忠已经领着原本站在殿内的侍奴们悄然离去。
他规规矩矩躬身行礼:“陛下。太子。”
巍帝听到响动,睁开了眼睛。
“你来了?”他单刀直入的说:“你与太子在青云门大考时见过,我就不与你介绍了,今日我唤你来,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宋崎道:“前几日我在六福街被一帮人刺杀,刺客的主使之一是太子妃府上的管家,我虽然无事,但毕竟这事儿发生在上京城,刺杀的又是朝廷忠臣的家属,陛下体恤我,这才招我来慰问一番。”
巍帝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宋崎道:“虽然管家出自太子府,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是晋国安插在咱们大巍的探子,太子也是受害者,我如果将所有事情都怪罪到太子府上,那便是我尊卑是非不分了。”
太子暗自吁出一口气道:“你倒是识理。”
宋崎腼腆一笑:“但是我毕竟身无修为,柔弱无骨时又受到了惊吓,每夜躺在床上睡觉,总是反复梦到那夜发生的刺杀,然后被噩梦惊醒,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实在无法将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过……”
“所以请准允我舔着脸皮向陛下要一个不情之请……”
太子目光一凝。
巍帝先是皱眉,随即将视线游移到宋崎脸上。
宋崎被他平静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紧。
锦塌上的巍帝看起来威严而不好接近,给他的感觉全然不似阳光城的慕凌。
宋崎不知道他有没有阳光城的记忆,也不敢像在阳光城那样,对着他撒泼打滚。
幸而巍帝注视了他片刻,慢条斯理的问他:“你想要什么?如果不过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宋崎轻轻搓着自己的手指,对着巍帝又是弯腰一礼,有些紧张的道:“我想要一睹观澜阁。”
“什么?”太子一惊,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怒道:“宋崎。你这是异想天开,得寸进尺!”
观澜阁是独属于大巍皇宫中的藏剑阁,里面不仅收藏着大巍历代皇帝的佩剑,还收藏历代帝王着从澜沧四处搜纳而来功法、秘籍、札记和正野史,它不仅与青云门的文渊阁同属“天下十二楼”之一,其藏书之丰富,甚至比青云门的文渊阁更盛。
毕竟文渊阁有的书,观澜阁都有一本副本,而观澜阁有些机密的书籍,甚至连文渊阁都没有。
就连他们这些皇子皇孙想要进观澜阁,都需要事先得到陛下的同意。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如此惊诧和愤怒的原因。
宋崎充耳不闻太子惊怒的声音,无论是否得寸进尺,他都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既然话已经说出,便是覆水难收,想到这里,宋崎反而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他也不看太子看鬼一般的眼神,再次抬手,对着巍帝拜了下去:“陛下。我如今修为被废,非特殊情况不能恢复,但我不想成为一个游手好闲、虚度余生的废人,故才舔着脸来求陛下,希望陛下能开放观澜阁的藏书,让我一睹风采,以求能找到更快恢复修为的法子。”
巍帝道:“我听说青云门给了你一枚文渊令牌,被你拒了?”
宋崎点头应:“是。”
巍帝皱眉:“文渊阁里面的珍藏数不胜数,对于你来说足够用了,你既然拒了文渊楼的邀请,又何必来求我开放观澜阁。”
宋崎老实交代道:“青云门晋级测试出现事故,死了许多初级学子,就算青云门大度不迁怒于我,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