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圈后,他仿佛下定决心,几乎是冲了出去。
这个时间由三环向外的车流不多,他压着限速一路驱车,直开到了苏安家中。
车停在小区门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方才他好像被附身了一般,居然因为一张照片就几乎失去理智,不仅一夜没睡,甚至失控般地赶来这里,就为了见苏安一面。
湛钧自嘲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简直失心疯了。
又或许,早在苏安离开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疯了。
在苏安离开的最初那段日子里,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面麻木地接受着各方的贺喜,一面却在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和苏安在一起的画面,自虐般地凌迟这自己的精神。
他就像是背负着荆棘的苦行僧,只有极端的痛苦,才能让他赎罪。
自那时算来,已是小半年了。
B市的秋季已在不经意间匆匆溜走,漫长的冬才刚刚开始。
在今天前,湛钧并不觉得这个冬季难熬,他盲目地自信着,相信苏安会原谅他,重新接受他,并且相信这一切为时不远。
但如今,他却被一张照片弄得胆战心惊。
此前他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他带给了苏安伤害,以及苏安是否还愿意接受他。
他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个可能——她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又或许对这点湛钧也心知肚明,他只是不愿意去想,像是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好像这样恐惧的事就不会发生。
湛钧给邱科打了电话过去,让他将上午的行程全部取消。邱科不解,顺便问了一句:“老大,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需要我过去吗?”
“凌石投资的黄亚君你知道吗?”湛钧问道。
邱科下意识说道:“知道啊,他跟他老婆刚离婚,前一阵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是他老婆忍了十几年实在受不了他了。”
说着说着,邱科过于发散的思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渐渐消失:“不会吧……”
“知道了。”湛钧冷淡的声音打断了邱科的胡乱猜测。
“好的老板,我去安排行程,下午见。”邱科要是在湛钧面前,一定能给他表演个抱头鼠窜。
挂掉电话,湛钧觉得实在是扛不住了,便定了个闹钟,放平椅背小憩。
而刚躺下没多久,手机便兀然震动起来,是苏安的电话。
“你到底要聊什么!”电话刚通,苏安带着怨气的声音直冲出来。
湛钧毫无防备,愣了一下才说道:“我在小区门口,方便见一面吗?”
“15号楼402。”说完,苏安便挂断了电话。
这已经是一早上,湛钧第二次被苏安挂电话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一夜未睡让他的面色苍白,胡茬长了出来,看上去无比颓废。
在酒吧的第一次见面,苏安几乎毫不掩饰对他外貌的欣赏,否则也不会连湛钧准备的计划都用不上,便开启了一段纠缠的孽缘。
可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却让湛钧犹疑起来,他不知道是否该以这幅样子去见苏安。
他的车里常备着剃须刀,他拿出剃须刀准备刮胡子,却又改了主意停了手。
他决定就用这副模样去见她。
*
苏安昨夜有些失眠,便从孟南露的收藏中抽了张光碟看。谁知孟南露的收藏都是各路惊悚吊诡的恐怖片,她被花样吓人的鬼吓了个半死,看完后竟然不敢一个人睡。
为了把电影镜头从脑海中赶走,她先是练了两个小时芭蕾,让自己累得筋疲力尽。然后开着灯,放上冥想放松的音乐,如此直到天亮才有些睡意。
她刚睡着没一会儿工夫,便被湛钧的电话惊醒。在熬夜和惊吓的双重作用下,她挂了电话便觉得心悸,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呼吸间有细密的刺痛传来。
苏安连忙爬起来烧水吃药,这样折腾一番后,已是困意全无。
她将一切都归罪到湛钧头上,怒气冲冲地给回过去电话,也不管湛钧是不是在开会。挂了电话后,她又在心里骂了一通,才带着一肚子气去洗漱。
湛钧上门时,苏安正在刷牙。
她刚冲了澡,系着棉浴袍,满嘴的泡沫,眼下挂着的两块青黑几乎占据了她的大半脸颊。
湛钧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生活化的场景,他站在门前,一时间竟不知是否该踏足苏安的领地。
苏安现在租的房子比此前的公寓好了不少,客厅朝南,冬日的阳光温柔地洒进屋内,正落在铺着小块舞蹈地胶的方寸,旁边依旧是那个陈旧掉漆的把杆。
见湛钧不进来,苏安皱眉看着他:“有话快说。”她一开口,嘴边有泡沫溢出来。
意料之外的见面将湛钧原本要说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他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