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舂兰,“既然你看了,可有看清那男子的容貌?”
“未曾,民女当时太紧张,那个角度只看见了那男子头上的发冠是皇室子弟的,至于是哪位皇子,没看清。”
果然,如他所料。
“时隔四年,为何今日来揭发此事?”
“回皇上,民女见不得皇上被皇后蒙骗,几经辗转才找到魏将军进宫告知皇上。”
墨钥不动声色继续道:“四年前为何不报?那时你还是廉亲王府上的婢女,岂不是更容易上报?”
舂兰动动唇,似在斟酌,“当年民女被吓到了,皇后娘娘当时是皇城的大人物,民女只是个小婢女,不敢。”
“荒唐!那依你的意思,当年你就见得皇后娘娘瞒骗皇家了?分明就是诬告,来人,给朕拖下去!”
证人死了,死无对证。
魏行站出来拦住,“皇上,此女只是个奴婢,见识浅薄,无论什么时候上报,也更改不了皇后娘娘失德失身之事啊!”
“请皇上以欺君之罪废后,我朝绝不允许不洁的女子母仪天下,若是让天下女子效仿了去,我朝必然灭亡!”
“魏行你大胆!”
魏行跪下,直言不讳,“臣自知失言,但都是为了我朝,还望陛下三思。”
“把人关到天牢,此事等朕派人查验再议,也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墨钥拂袖走人之前顿了半步,“魏行殿前失言,罚二十大板。”
闻言,魏行沉默。
议政殿刚吵完不久,这边的程凝织也得到了消息。
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若是其他,她尚且有底气为自己辩驳,可偏偏是这件事。
如今的皇帝是墨钥,可若不是墨钥呢?那她就真坐实了欺君之罪。
况且无论现在的皇帝是谁,都改变不了她曾欺君的事实。
昭告天下,当年与她有关系的人就是墨钥,他们不会歌颂墨钥和她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会说她不知检点,未曾嫁人就失了贞洁。
墨钥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思考该如何应对这件事。
见她愁眉不展,墨钥了然,“凝织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当年我能护你,现在也能。”
程凝织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男子,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永远都是以她为先。
墨钥把刚才议政殿上发生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之后,她点头嗯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办?”
“所幸舂兰当时只看见了你,找不到另一个人,这件事便不能定论,我自有办法让你还是那个温良淑德的皇后。”
墨钥习惯性地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此事来的蹊跷,今日魏行带来的那个证人言行间也有很多纰漏,谁找到的舂兰,谁就是背后的人。”
魏行这个人虽算不得良善之辈,但贵在不喜弄虚作假,他必然也是被人当了出头鸟使,根本不是背后的人。
看今日舂兰的态度,背后的那个人多半对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担心此事的真假,不愿意做正面告发的人,便企图借刀杀人让他迫于群臣压力废后。
这样的人,要拿下太容易了。
他眼泛精光,道:“找到那个人,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程凝织看得有些恍惚,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年先皇六十岁寿宴,刚从塞北回来的满身行伍之气的睿王墨钥。
跟失忆后傻乎乎只知道吃和玩的墨钥待久了,她差点忘了,失忆前的墨钥也曾是威风凛凛的将军,风流意气的睿王。
“我在,别怕,程姑娘。”
寿宴上那场刺杀,她被刺客围堵,墨钥救下她时说的这句话。
那时与他半载未见,见到他被塞北的风吹的发干的面容和变得更结实的身躯,再加上这句话。
她就记了这句话,直到现在。
没有人知道,那次寿宴上一直围着她转的那批刺客是她亲自雇来的。
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第一次瞒着所有人雇杀手,说出去恐怕再没人敢娶她了。
那时想着墨钥赫赫战功归来却仍不能恢复睿王的封号,没有封号,就没有夺皇位的资格。
她想帮他一把。
她知道墨钥肯定会救她。
救了程家嫡女,未来的皇后,届时她再托她爹从中周旋一二,这个功足以让他恢复争夺皇位的资格。
现在一心筹谋着找出背后之人的墨钥,像极了那时候的他。
“怎么了?”墨钥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发起呆来了?
程凝织摇摇头,眉眼温和了几分,“没事。”
墨钥对她突如其来的温顺有点莫名,却也享受,嘿嘿笑了两声。
入了秋,今夜的风有些大,坤宁殿外银杏树上残余的黄叶也被吹落在地,程凝织睡得有些不安稳,缓缓睁开眼,盯着床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