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那两个人缠绵相拥。
少年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眸色一瞬深远起来:“我小姨母死的时候,我像宛儿一样伤心,但我不敢哭。”
江遇宛还埋在他怀中,仿佛这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地方。
她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为何?”
“因为,她死在了南昭。”路无殊扯了下唇,似笑非笑,“没有人知晓她跟我的关系。”
小姑娘终于从他怀中探出了头,泪眼盈盈的问:“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会杀了我吗?”
“秘密?”路无殊捏捏她的脸,笑着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要是都知道了,你会杀了我吗?”现在的江遇宛极度没有安全感,她又一次问。
“我绝不杀你。”少年对她保证道。
在月光下,少年的眉眼褪去阴戾,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阴翳,眼梢之下,透出一抹浅淡的红,唇色如温玉,眼眸若曜石,孤清凛然又俊美绝伦。
“那我问,你会说吗?”江遇宛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不由问道。
“梅氏覆灭时,她年纪尚小,爱出去玩儿,常有几日不归的,家里人也都习以为常。那也不过是她又偷跑出去玩的一次,几日后回到境原,正巧瞧见了几位舅舅、表兄行刑时鲜血飞溅的场景。”他眼睛一眯,眼神也冰冷起来。
“外祖母早知有此祸患,提早将梅氏的余兵交由她,又附上字条,令她护好......我。”
“没人知道她还活着,后来我被遣到南昭做质子,她跟了过来。”少年俊脸阴沉,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
“起初我不知,直到那日,我在御花园中被沈清远鞭笞,梅妃的轿撵缓缓逼近,她救下了我,我抬眼看去,认出那是我的小姨母。”路无殊闭了闭眼,揽着她的手越发收紧。
路无殊的思绪飘回了许多年前的那一日。
他刚来南昭,整日里被王孙贵族欺辱,默不作声的受着,再寻机会去报仇,欺辱过他的人或骑马时摔断了腿、或走着走着掉进了池塘,没人会怀疑是这个小少年做的。
毕竟这只是个卑微低贱、没人要的小东西啊,更何况,他面上是那样冷漠乖顺,不曾反抗过半分。
只是再普通的一次,冷厉的鞭子落到身上时,路无殊在心里面想——
这次是让他栽进泥坑里,还是悄悄在他衣服里藏几根针呢?
不同的是,这次有人救下了他。
那女子懒懒道:“住手。”
沈清远便真的住了手,尽管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不服,也只能屈膝跪地,叩首行礼。
路无殊知道这女子是正当宠的梅妃,天和帝宠爱她,不许任何人忤逆她。
他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却猛然一变。
——那是他的小姨母。
他听见旁人叫她‘梅妃’,路无殊心里却在想她的名字。
她是外祖父最小的女儿,有个极好听的名字,不是‘梅妃’,也不是‘梅思云’,她叫梅月别,取自‘归月迢迢,无有一别’。
她那一年也才十八岁。
正恍神时,怀中的少女拽了拽他的衣袖,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她一定是来保护你的。”
她明亮的眸子似乎在说,路无殊,你看啊,有人爱你,有人跋山涉水来保护你。
少年喉间一涩,觉得她那双眼,带有蛊惑人心的天姿,令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江遇宛眼睫落了又落,对此事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得知之前的真假穆后一事。
想起梅妃后来的下场,她胸口顿时一紧,用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无声安慰。
她看出少年的情绪不佳,心道他应该很在乎这个小姨母,不若在提起她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我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成了天和帝的宠妃,但她很少同我说话,可我知道她是为了我来的。我刚来时,吃的都是馊掉的满头,连口水都不配喝。”
少年说到这里,微微低头看了眼江遇宛的神色,她一双眼眸潋滟,眸底只有最纯粹的心疼。
他在这一刻确定,她心疼他,她爱着他。
如此不堪的他。
小姑娘注意到他的视线,瘪了瘪嘴:“给你吃馊馒头的人是谁,我要打死他们!”
路无殊没有说话,一双黑黢黢的眸子压在少女脸颊上。
江遇宛挺了挺胸道:“以后有我一口好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少年的眸色随着她的动作变了变,冰凉的手爱怜抚过她的山峰,江遇宛立刻瑟缩了下,一副“我在关心你你却在肖想我”的可怜模样。
“她来了没多久,他们换成了白馒头,还有热粥,其中不乏是她从中周旋。”少年在她气呼呼的鼓起脸颊时收回了手,一双狭长的眸子垂下,其间情绪又不明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