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宛再次接话, “那么多御前侍卫, 公主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娘子眸光浮动,耳尖通红, 一瞧便是心中有鬼的模样。
永嘉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她遮遮掩掩的小脸儿, 背往后靠了靠, 顺着她的话道, “也是。”
电光火石间, 永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尚未束冠的郎君怎会是陛下的御前侍卫呢?
永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朝阳郡主目光涟涟,隐约露出几分忧心。而这郎君身形落拓, 面具下的一双凤眼凛冽, 眼底有锋芒显露,不似寻常人,莫非是这朝阳郡主的情郎?
这可不妙。
永嘉微微一皱眉。
江尔姚这时微笑问:“安安可知道他的名字?”
“自然。”江遇宛颔首, 顿了顿, 才说, “他叫阿无。”
“阿无?”江尔姚含笑, 一双柳眉弯弯, 困惑道:“他没有姓氏吗?”
“......”
江遇宛愣住了,一双桃花眼不知所措地扇动着。
小娘子雪白的面容愈发柔弱,永嘉倒不忍了,不悦道:“既是福清的侍卫,郡主应当不知他名姓的,一会儿问福清便是。”
江尔姚只好作罢,只用打量的眼神放到那郎君身上,若有若无地看他。
下一瞬,路无殊极轻极缓地看了她一眼,却令她心头发惧。
江尔姚眼皮轻轻一颤,移开了视线。
“不必了。”那郎君突然出声,声线极冷。
他面无表情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薄薄的光影坠在郎君眼睫处,他玉白面庞上有一双浓斜的长眉,眉下凤眸生得极冷,眼尾狭长,戾气横生。
俨然是那位质子。
永嘉认出来他的身份,一怔,继而拢了拢衣衫,漫不经心道。
“原是殿下。”
江尔姚的心登时冷了半截,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垂下眼睫没了话。
永嘉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讶然道,“殿下怎么成了福清的侍卫?”
“是我向陛下求的恩典,我很喜欢他,所以让他跟着我。”沈燕珺从右侧台阶上踱步而来,便听见永嘉的问话,一时加快了步子,高声道,“堂姐莫怪。”
说罢还站在了路无殊前头,仰着脸一副护着他的样子。
“本宫又不会怎么着他。”永嘉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来,语气随意,“父皇都允了,本宫便更不会管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质子不是江遇宛的情郎,怕是小福清的心上人。
永嘉眸光意味不明,想起了王氏七娘被折断手臂的惨样子,那王氏七娘当年乃琅琊第一美人,质子都厌恶如斯。而今再看福清天真娇气的模样,与初时的王氏七娘如出一辙,永嘉讽刺的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底下的儿郎们都聚到了一处,个个白马金鞍,拿着弓箭,整装待发,只待永嘉一声号令,便要深入山林游猎。
永嘉睨向路无殊,若有若无看着他腰间的长剑,问,“质子可会骑射?”
他已将面具戴上,安静地站在一旁。
路无殊语调淡淡,“回公主,臣不会。”
——不会吗?明明来时还骑着马的。
这句话在江尔姚心头盘旋着,忆起那双深不见底的眸,终是艰难咽下。
这时江尔姚对梦乔的话又深信了几分,心下暗暗思量。
设法嫁他决计不可能,那就只有......杀他。
*
永嘉只是随口一问,本也没指望他会。路无殊十岁起便为质,北襄的武帝又厌恶他,大抵是不会教他任何傍身的东西的,而到了南昭的这些年,更没有法子去学。
再者,会与不会,都无关紧要。永嘉已听底下人说过宫宴上使臣的话,总之,他已经是彻底的弃子,有生之年,再无回北襄之可能。
永嘉含笑,兴致颇高地一挥手:“开始罢。”
擂鼓声震耳欲聋,不过顷刻,鲜衣怒马的儿郎们几乎同时扯了扯缰绳,策马疾驰,草场上马蹄生烟,一会儿便都进了山林,不见了踪影,而身强体壮的马奴们也都跟了上去。
江遇宛才想起一事,小声问沈燕珺,“云书呢?”
“他也去了。”沈燕珺道,她眉头耷成个八字,有些委屈,“我劝了劝,他没理我。”
江遇宛眉心蹙了蹙,江云书年纪浅,可诗书、功课、晨起练拳一样也没落下过,他勤思善学,什么也会一点儿。临安候虽也为他寻了骑射的夫子,却从没让他如这般真正上林子打过猎。
“姐姐,你担心他?”沈燕珺伏到她耳边,问道。
江遇宛“嗯”了声,道,“有一点儿。”
“你大可放宽了心。我几日前在宫中听说,东边的燕赤被温将军打服了,过些日子要来南昭朝见。陛下为此安排了秋闱。那些儿郎全是在准备今年的秋闱,陛下让堂姐先掌掌眼。他们见到江云书年纪小,着的衣衫又不同,非但不会故意为难与他,反而还会殷勤地跟着这位贵人,伺机在他面前露面,以此来寻几分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