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抽屉里拿出条手帕,覆在手指上,对锦时涧笑笑,说:“见笑。”
然而,锦时涧的眼神早已被抽屉里的东西震慑住,他看见满柜子的,发亮的,全是手术刀。
随即想到的是,与之异曲同工的,满缸的,断指。
惶然间,他好像又闻见了那股奇异的香味,淡淡的浮在空气中,游进他的鼻子,在里头不停打转。
淦,他直觉自己要凉。
“啪!”这时抽屉被猛然关上,落在眼前的只剩钟医生一双修长的手。
他从另一只抽屉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递给锦时涧:“没什么大问题,应当是吃坏肚子了,我这处没热水,少爷回去把药吃了,过两三个时辰自会好转。”
“好的谢谢!”锦时涧飞速下床,打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临出门一脚,他忽然很想问个问题。
好奇害死猫,好奇害死猫,好奇害死猫,锦时涧如此自我催眠道。
可是……真的好想知道啊。
这个问题从早晨餐桌上就已经出现在他脑海里了,只不过当时太生气,没跟吹陌提,一直忍到现在。
钟医生是非常好的请教对象,锦时涧没办法放弃这个机会,哪怕冒着生命危险。
不过转念想想,其实自己早就死了,如今只是这数字地狱里的一串代码,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放下已经握上门把的手,转身问:“钟医生,我大娘她……究竟犯的什么病?”
钟医生愣了下,转而笑道:“你还小,与你说了你也不懂。”
“您还未说,又怎知我不明白?”锦时涧反驳。
“嗯。”钟医生拉开椅子坐下来,眼睛渐渐失焦,像是在回忆什么。
许久,他缓缓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病症……”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奇猫猫的探险之路~
第8章 二指骨(七)
她时常记忆错乱。
她总是忘记罗文秀已死,对着空气说话,甚至为她的女儿准备每天的生活用品。
用古话来说,这叫犯癔症,但钟医生学过西医,他很清楚这是创伤之后的心理障碍。
也许是大夫人通过不停的自我暗示来掩盖无法接受的真相,钟医生如是说:“她是个可怜人,只不过生了个残缺的女儿。”
然而,病状的“离奇”远远不止于此,几个月后的一次复诊中,大夫人的记忆变得更乱了。
她说她是姨娘,有一位疼爱她的丈夫和一个十分健全的儿子。
那天,是罗先生将外室和私生子带回家的日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地围在饭厅吃晚餐。
而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却躲在角落,悄悄窥视着这一切。
羡慕、嫉妒的滋长让她出现更严重的记忆偏差,她开始变成另一个女人,连仪态、神情、动作都一模一样。
记忆偏差,一开始钟医生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渐渐地,大夫人连性格都变了,甚至在他的目睹之下,写出来的字也像出自他人之手。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刻意模仿,钟医生问锦时涧:“你可曾听闻分裂样人格障碍?”
锦时涧早已听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也是,才那样一丁点小破孩,又怎么可能会懂?钟医生笑着摇头,像是在为自己对一个几岁小童问出这样的问题而觉得可笑。
“您说的是人格分裂吗?”锦时涧终于回神,问道。
钟医生有些惊讶,点点头。
大夫人居然有人格分裂,这是锦时涧怎么也没能想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吹陌说过无轮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可能发生,所以他们现在看到的姨娘是真的姨娘吗?
她会不会是大夫人分离出来的副人格?那枚分别戴着两个人女人身上的耳环会不会就是作证?还有在大夫人房间里捡到的白色药片,分明有着和姨娘脂粉掩盖下明显相同的气味。
锦时涧头一回觉得自己变聪明了,连这么深层面的角度都能考虑到,不愧是宇宙无敌机智涧。
他有些激动,寻思着得赶紧出去和吹陌炫耀自己的新发现。
锦时涧站起来跟钟医生告别,可还没等他转身,肩膀就猛然被人紧紧按住。
“我说了那么多,少爷也该有点表示。”窗子的光越过钟医生身体的轮廓,刺入锦时涧的瞳孔,让他视野越发模糊。
只感觉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心中霎时警铃大作,他要逃,他必须赶紧逃!
锦时涧伸出手用力推开对方的手,嘴上飞快说:“诊金父亲会给您的,我现在得去吃药了。”
但力量悬殊,他根本不可能以一具孩童的身躯去和成年男人对抗,所有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救!唔……”这下芭比Q了,连嘴都被人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