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木质结构的屋子塌了一大半,屋顶斜斜得掉了下来。而他的床因为在完好的这边的角落里,因此逃过一劫,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夜里的浓雾很快淹没了废墟,沈云稚挠了挠眼皮,觉得自己不是做梦,那就是到了仙境。
陆沉舟闻声匆匆赶来,鞋都没穿,也没披件外衣。散着头发,浑身只着里衣。
沈云稚坐在废墟下的床上,脸上还带着睡意,和他隔窗相望,因为没睡醒,倒是看起来淡定得多,嘟囔道:“陆沉舟,房子塌了。”
“。。。。。。”
门变形卡死了,推不开。陆沉舟打开窗户,对他说:“快出来。”
“哦。”沈云稚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窗边跨了上去。
陆沉舟从外面接着他,把他抱了出来。刚想把他放下来,就注意到他脚上也没穿鞋,光着两只白生生的脚丫,便依然把他抱在怀里。
阿黄和哑婆也闻声赶来,看着倒塌的房屋都没有说话。阿黄是震惊得说不了,哑婆是想说也说不了。
沈云稚窝在陆沉舟的怀里,清醒了一点,察觉到了一丝有些凝重的氛围。
陆沉舟沉默着站了一会儿,说:“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说。”
陆沉舟把沈云稚抱回自己的房间,放到了床上。自己却没打算睡,而是披上外衣准备出去。
沈云稚穿着雪白的小衣服,趴在床上问他:“你去做什么呀?”
“我去书房。”
沈云稚化身好奇宝宝,又问:“去书房干什么呀?”
“去看看帐。”
“看帐干什么呀?”
“。。。。。。”
陆沉舟耐着性子跟他说:“屋子塌了,得找匠人修缮,我去看看帐,钱够不够修屋子。”
“哦。”
沈云稚打了个呵欠,说:“那你早点回来睡觉啊,别看得太晚了。”
然而陆沉舟一夜未归,沈云稚睡醒后,穿着里衣就去书房找他,人不在。
接着他又来到自己住的那间塌了屋子前,果然看到他站在残屋里前,正看着从中间断裂的大梁,默然无语。
“陆沉舟。”沈云稚喊他。
陆沉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就皱起了眉,说:“怎么外衣也不穿。”
沈云稚瘪了瘪嘴,眼睛红红的。他的衣物和其他东西已经被阿黄从废墟里刨了出来,但是落了灰,又沾了潮气根本没法穿。
陆沉舟一想也明白了,叹了口气领着他回屋,找了几件自己少时的旧衣服给他。勉强能穿,还是大得多。
沈云稚一边低着头,笨拙得卷袖子一边说:“陆沉舟,我没地方住了。”
接着才有点后怕似的,又说:“我昨晚差点被砸死。”
陆沉舟也后怕,看他把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上去帮他卷袖子,说:“你先住我屋里。”
沈云稚抬头看了看,陆沉舟这屋子和他的屋子看起来年代相当,一样的旧。
于是说:“那你的屋子会不会塌啊?”
这也是陆沉舟担心的,见他这样问,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雾城是山城,石料运输不易,但是木料却唾手可得,因此雾城的房屋大都是木质结构的。
这种房屋有优点自然也有缺点,雾城常年雾气弥漫,空气潮湿。因此木质结构的房屋容易受潮,如果不定期修缮,就容易出现这种倒塌的情况。
不仅沈云稚住的那间屋子要修缮,县衙里的其他屋舍也差不多都需要修整,不然坍塌只是早晚的事。
如此下来就是一桩大工程,不仅耗时,而且需要的银两也不少。
陆沉舟穷死了,什么都不怕,就怕提到一个字,钱。
他当初来到雾城赴任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是一个空架子、烂摊子。
账上只有债,没有钱。
这次回来,他从京城带的钱大多都用于填补县衙多年来的亏空,还了债。剩下的也入了官帐,已经定了用处,轻易无法挪用。
说到底,又是一个字,穷。
可是屋子又不能不修,这危房住着就胆战心惊,不知哪天又塌了。
沈云稚看出他犯难,就问:“是不是没钱修屋子啊?”
陆沉舟嗯了一声。
沈云稚提议道:“先问乡绅富户们借,回头上报朝廷,批了钱款再还上怎么样?”
陆沉舟又如何想不到这一点,但他知道行不通。他看着沈云稚一脸天真的神情,说:“我朝有官不修衙的旧俗。”
“官不修衙?”
沈云稚有些不明白。房屋必然要定期修缮的,不修就是眼下的状况,为什么不不能修?
这笔钱朝廷不出,又谁来出呢?难不成要官员自掏腰包?还是去搜刮百姓的?
“我当年到雾城赴任,便已经发现县衙屋舍破败不堪。这两年多里,我上了五六道请批折子,都是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