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看谢北望扯着自己衣袖的手看了半晌,有些移不开视线了。
还有一年的时间,他就要离开了。
意识到这点时,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想抓住那只指节修长的手,握在掌心,才能安心。
谢北望心中暗暗有些委屈,他是为了谁才去纸醉金迷的。
南上卿永远都是不温不火的,为博美人多在意几眼他也是耗尽了心思。
他偏过头背对南远辞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头来朝南远辞微微一笑,并未回答他,只说道:“本宫想去看看父皇。”
说完想了想什么,又道:“上卿大人一同前去?”
南远辞颔首,”嗯”了一声。
黎元国处南方一带,向来湿润,土地肥沃,开国初沿江一带的渔民早已成了商贾世家,有的甚至成了皇商。
因气候优势,谷物生得肥硕,黎元向来是诸国中最富庶的国家。
为显本国的富裕,黎元京都的宫室修缮得极为奢华。
内城的皇宫更是门雕铜雀,金碧辉煌,翘起的房拱上铺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每座大殿的钟室上方都镶以鲛珠。
各种奇花异草,贵重树木尽种于宫中,乍一望十分绮丽华美。
上书房连着上朝会的浮龙殿,殿外整整一百零二层宽宽的石阶,每隔几层石阶中央都立着一尊珍禽走兽,是权利的象征。
谢北望和南远辞带着侍从走过石阶时,一度想过父皇是不是爬楼梯累的。
有轿撵,但父皇向来不坐。
上书房很安静,刚刚醒来的黎元帝未及歇息就过来批阅奏折了。
厚厚一摞奏折堆在桌沿边。
谢北望行礼后,生生被奏折量吓了一跳。
南远辞在他身后默默皱了皱眉。
黎元帝早已上了年纪,膝下儿女成双成双的,本该坐享贻福的年纪,却仍要有如此大工作量。
老人没有抬头。
一句话也没说,却心知谢北望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由叹了口气说道:“朕一把年纪了,身体不好了。朕知道底下人私下都说朕糊涂了,确实……”
“父皇……。"谢北望想说什么,却被黎元帝挥手打断了。
他抬头看着谢北望,又朝南远辞微笑了一下,说道:“没有人不爱权。朕坐这把椅子,坐了几十年,也知足了,也疲惫了。但是小七,朕不放心啊。朕撑着这么久,都是不放心你啊……”
最后几句似自言自语,老人的微笑泛苦,眉眼间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忧愁。
南远辞微微低头,有些心酸。
皇家的亲情是极珍贵的。
谢北望有这样一个父亲,也是莫大的荣幸了。
第4章 白莲花在哪里!
“儿臣……”谢北望动了动唇,却不知一时说些什么。
“小七,你是个聪明孩子,自小朕就喜欢你的机灵劲儿。朕直言而论,你不适合皇家。但若不是迫于只有你一个独子,朕也不愿让皇位约束了你,你好好想想吧。”
黎元帝又叹了一口气,视线不知飘到了哪个角落。
黎元帝向来直白,只是太直白了,直白到连南远辞也有些无法开口。
正当一片寂静时,黎元帝又看向了眉目俊逸如画的男人——那是他先生的得意长子,确实一表人才。
“远辞,朕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同小七关系一向不错,也就你说的他最听。待小七……还要多靠你了……”
南远辞想起一年之后,一阵不安,连忙推辞。
黎元帝又嘱托了几句,谢太子和南上卿才出了上书房。
出了上书房,谢北望才发现自己本来想问问父皇身体状况的,结果一句没问就晕晕乎乎的跟着黎元帝的话走了。
估计南远辞也正有此想法,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又移开了视线。
之后南远辞打道回府,谢北望一路回东宫。
路上遇见同样赶来慰问黎元帝身体的谢如楹。
谢如楹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唤了声“小七”,就与他擦肩而过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谢二公主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
不过他没细想,笑了声“二皇姐”,也就走过去了。
回了东官后,他屏退了侍从在殿中发了会儿呆。
然后从腰间摸出白日里那柄折扇,打开后兀自扇了扇,又““啪”一声合上。
如此循环往复了几遍,将扇面平铺在桌上。
谢北望砚上取笔,在砚台正中央点了点,然后仔仔细细在扇面上勾勒出了四个泼墨般的大字。
笔锋走势凌利而不失一丝柔和,正如他心中所想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但他清楚记得初遇时落日温柔,暖橘晚霞自天边酒在他肩头。
谢北望五岁时,师从南先生,南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