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顾拈下音讯,只听——天机门,被屠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脸色大变,仓皇砍下几个魔修的头颅,带着众弟子匆匆赶往天机门,御剑时差点站不稳。
掌门和长老都在,他们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轻易被屠了呢?
可他赶到时,只看到——满目的红。
天机门外血流成河,残肢断骸铺满了地,红幡招动,晃出了苍凉的喜色。
黑压压的魔修占据了山门,反客为主,嬉笑地看着他们。那些眼熟的师弟们如傀儡一般面如死灰,胸口血淋淋的,像破布一样,空荡荡地悬在半空。
“谢淮清!”俞子顾忍住即将夺眶的泪水,举起剑,“我要杀了你!”
黑气刹那席卷,卷折了他手中的剑,卷开了跟在他身后的师弟们,将他带到了轻云殿。
这儿,早就成了魔窟。
他直接被摔在地上,红衣女子单手撑着下巴,神情冷然地看着他。
两侧,锁链穿透掌门和五位长老的琵琶骨,将他们困在系着红结的高椅上。
他们双眸紧闭,不省人事。
“你都做了些什么!”他口中愤愤质问。
俞子顾不得不承认,他当初确实是看错了人。
他万万不该…万万不该在拜师大典上为她求情,万不该在掌门长老面前替她说好话。
事到如今,他曾经为她做过的一切事情,都像根讽刺的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谁曾想,她竟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谢淮清倾了倾身,对他愤怒无动于衷,神情更接近好奇:“你恨吗?”
“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叫我如何不恨?谢淮清,我天机门究竟哪里得罪了你?我师尊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他说着说着,不觉红了眼眶。
恨极了。
“你们未曾得罪我。”她抚摸着腕上烙印,语气漠然,嘴角却有笑意,“毕竟我都已经还手了。”
“你!”他倾尽丹田,灵气化剑,似要与她同归于尽,可偏偏,在剑锋即将破障时,停在了云镜前。
云镜里,是他妻儿的面容。
谢淮清并未对他做出任何防范,或者说,压根不放在眼里。
只是云镜里的画面再次变幻,他师弟师妹们的脸,历历清晰。
他们还有可能活下去。
俞子顾双目狰狞,手臂青筋暴起,可他,却无能为力。
“哗啦” ,长剑坠落在地,转眼消散,他的膝盖重重跪下,鬓发颓然。
“你要如何——”
谢淮清站起了身,缓步踏至他身侧,淡淡道:“证婚。”
证何人的婚?
门外群魔乱舞,唢呐狂响,猩红的绸缎缠满山门,不似喜事,倒像鬼哭。
其他宗派亦未幸免,通通被血洗,活着的人,皆被造成了毫无思想的傀儡。
他们身穿血衣,乌泱泱地端坐在姻缘殿前,他们睁着空洞的双眼,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美酒佳肴,瓜果倾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他们拖着死寂的身躯,死寂地等待着婚宴。
满目的红,满眼的人,多么盛大。
她甚为满意。
修仙界一共豢养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仙鹤,它们身姿轻逸,秀雅非凡,难得一见,如今,每一只都掌控在谢淮清手中,每一只都被挂上了绸彩。
它们口中衔着红绸,足尖缠着红线,从相思峰的姻缘殿,一路搭到了魔域。
凡间异象斗生,霞彩生辉,众人谓之曰:
吉。
魔域内,一处窄小的房间透进了一丝光,又陷入黑暗。
一个人进来了,脚步声未曾避着他。
她极慢地走至他身边,顿了顿,随后打了个响指,室内的光便亮到刺眼。原本该躺在床上的人,如今瘫靠在床脚。
像个死人一样。
他一动不动,面孔被极长的头发掩住,上头生出了几缕白丝。
手背,袖口的手背还未被遮挡,隐隐能见皱纹。
他完全沦为了一个普通人,或许比普通人更加无力,就像是一朵正在走向凋败的花,绝望着,浑身圈绕着灰色的气息。
唯有发梢的红结,一如往常鲜妍。
她弯下腰,想要更近地看他,他却瑟缩了。
仿佛在躲她。
“师尊。”
她伸出骨感苍白的手指,取下了发梢上的结,缓慢而又细致地梳理着他的发丝,头发乱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扯疼,她毫不在意他的感受,缕不顺的地方,就干脆地连根拔去。
林秀痛得发抖,可又无法反抗她的动作,只能双手掐着床脚,让木屑刺进他的指尖,让手部的痛感将他麻痹。
白发变回了青丝,他的皮肤恢复了年轻。
他被按进了她的怀,她的动作忽然轻柔了很多,像是在撸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