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停了,只有虫子窸窸窣窣的啃咬声欢快地奏着,武林中的佼佼者尽丧于此。
萧良玉还剩口气,脖子上的指甲黑得像是要滴出墨汁,被嵌入的皮肤似如火烧。
“求…求……”
那不善言辞的人说了今天最长的一段话,她的嘴角垂了下去,声音干哑破碎:“我替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换来这个?”
下一刻,手中的人没有了生息。
她低低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难听的狂笑。
地上滴下了几滴黑色的血,从她的五脏六腑溢出,毒虫们蜂拥而至,将最后的活人吞下。
…………
大周皇帝崇尚佛法,诸多佛院寺庙中,唯京城无相寺香火最为鼎盛。
一年一度的辩经大会再次展开,各地高僧于此相聚切磋,当今陛下亲临观会。
会场如火如荼,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横空出世,舌战群儒,大放异彩。
那和尚生得雅致秀美,面若观音,陛下见之甚喜,特封为佛子。
和尚的法号叫做——秀空。
正是林秀。
几月后便是武林大会,江湖水深,皇帝只能听之任之,但也不能完全不管。
无相寺作为朝廷和江湖之间的纽带,自然要去一观,然而寺中名额仅有十位,如果是之前还在当小沙弥的林秀,肯定是轮不到的。
再加上像他这样小和尚非必要不得出远门,唯一的办法便是通过辩经大会提高身价。
他准备了半年时间,原主的知识储备,再加上他几世攒来的悟性,在辩经大会上鲜有人敌。
被封为佛子,倒是意料之外。
无论如何,他成功地从小沙弥混成了首座。
辽城中的武林大会还未开始,无相寺一行人便先一步进了望月山庄,住上了武林盟主家中的客房。
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管束松弛,不少武林人士在此安家,包括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
只是这魔教不知如何去找。
入夜,在厢房中用过素斋,一名小厮过来收拾碗筷,林秀趁机询问:“不知施主可知魔教?”
无相寺中大都是不染江湖事的活佛,林秀想要了解情况,只能从江湖人问起。
那小厮原先惊讶于这一心只有经文的无相寺和尚突然问起这些,后来见他年纪轻轻,还是外地人,也见怪不怪。
小厮一边擦着桌子,对这个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和尚侃侃而谈:“武林中人谁不知魔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不时就要灭人满门,咱们盟主的小公子有一个青梅,五个月前被掳了去,前段时间刚逃回来,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变得茶饭不思,唉——”
“那魔教中,可有何出名的女魔头?”
这不近女色的人怎会问起女魔头?
林秀这一问,让小厮差点以为这京城来的佛子思了春——莫不是看多了话本子?
“有一人——不知男女,却当真是个魔头……”
“是谁?”
“只知是新来的魔教大祭司,那人一身黑袍,见不得人,不过听闻身姿袅娜,约摸是个女子——”
说着,那小厮突然愤愤:“两年前她出现在魔教,那魔教就和得了势一样,愈发猖狂,原先武林中人还能压他一压,如今,竟是压不得了!”
“这真是——阿弥陀佛。”
小师父双手合十,似也感慨。
几句话间,桌上的碗筷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小厮觉着与他聊得来,瞥见他腕上的莲花琉璃珠,笑道:“今儿的莲花开得甚美,颇有禅意,我家小公子平日最爱在那处逛,小师父若是得空,也可去看看。”
“多谢施主。”
林秀也不知道那位萧公子是如何碰上黑袍女的,既然如此,也只能去他常去的地方看看。
萧良玉想必还未去过魔教,那么二人在山庄相识也未尝不可。
这几日以来,山庄中住进了不少江湖豪客,小门小派的人也在外头包下了客栈,一心想在武林大会中出个风头。
众人都在养精蓄锐,莲池中竟只有他一人。
菡萏数顷,沁香扑鼻。
明月皎皎高悬,微风悄掠,那数顷白荷便如雾似纱,飘浮不定。
池面的路由石头搭建,唤作搭石,周遭的莲与荷便在石头间的缝隙中旁逸斜出。
他手持念珠,在走向中央莲亭时一步一颂。
一朵白莲格外调皮,在他快要落脚的时候突然倒在了石头上。
这花可是想来送死?
他无奈弯腰去拨开那花儿,白色的袈裟层层叠叠,触到了一旁的荷叶上——
突然,手被抓住了!
林秀来不及惊呼,便翻身被带下了水——不,那冷冷的不是水,是一个冰凉的人,冷到他差点以为被一个死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