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余娴心中纳罕,她确实奇怪过祖坟风水之说,但阿爹解释是阴面清幽宁静,比起风水来说,他更希望先人不再被打扰,而且湿木丛生,祭拜时燃起香烛,才不会着火。其余的阴阳之说,她从未注意过,此时细回想一番,确实是这样,“有什么说法吗?”
“我姑且有个猜测,余家祖上也许信奉一些奇怪的俗约……实则,昨夜你走后,我查阅了书籍,并未找到富商之家有何离奇俗约,至多是要时时拜神招财,但从未与阴阳之说沾过边。”萧蔚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叹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觉得这与阴阳之说的猜想有些可怕,还是希望落实之后再同你讲,否则,你可能会睡不着觉。”
他都这么说了,不是全把人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么。余娴拧眉,一边眉学他常常单挑起的样子,狐疑地盯着他,“我连玉匣都看过了,那便是将世上最肮脏的人心看过了,还会怕什么吗?”
萧蔚抬手抚平她的皱眉,正色道,“会怕更肮脏的人心。”
余娴默然。
“小姐!姑爷!”不知觉走回了庭院,蹲在大爷身旁的春溪站起身向他们福身,欣然道,“快来看大爷做了什么好东西!”
满庭的木屑堆积,几乎将大爷淹没,春溪刨开了些,才露出人。只见大爷右手拿着一块实木,左手几个指间夹拿着凿子、刻刀等用具,地上放着几张稿纸,其上用炭笔勾画出了一只狐狸伸着爪子,在河畔撩惹一尾锦鲤的图样,炭笔粗糙,狸与鲤的神韵却十足生动。他手中的木头只初具雏形。
“大爷还有这样的手艺!”余娴指着木像惊呼,“这图样和我出嫁时,阿爹送我的一方玉匣上的图好像!”她站直身,转头看向萧蔚,“就是我送你那一方,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有好好收藏。”萧蔚垂眸,凝神看着那稿纸,指着上边的图样,“与其说,不知大爷还有木雕的手艺,不如说,大爷徒手起稿的技法,教人咋舌。我们方才在廊下走过半圈,至多花了两刻钟,要雕刻至此,少说也要两刻钟,也就是说,大爷你无须深思熟虑,起手就能落笔定稿,且使图样神形兼备,可媲美精雕细琢的珍匣图案……还有,大爷你徒手就能画笔直的直线和这么流畅的曲线呐?”
他这样说,余娴和春溪才仔细地去观察图样,那河畔几个边角都由直线截断,锦鲤的脑袋弧度与浑圆无差。一声惊叹,春溪拍手附和,“对对对,奴婢是眼见着大爷拿炭笔在纸上舞了几下,立马就开始雕刻了!并未用尺!”
“从前陪阿娘去打首饰,我见过不少玉石匠人和木工,他们好像真没有这般熟稔。”余娴沉吟问,“大爷以前学过?”
大爷摆摆手,有些脸红,挠头不好意思道,“嗐,年轻时讨饭的手艺!从前做工总要照看几个小孩子,常常给他们摆弄这些东西,熟能生巧罢了!哪有那么神!”
“从来没听大爷说起过家里人呢。”余娴转头看萧蔚。后者也摇头,彼时他是令手下人帮他去雇佣管家的,手下随意雇了一个大爷来,正因身家背景都干净,他才将其留下。
“因为他们死得早哟。”大爷并不避讳,只是皱着眉回忆一阵,啥也没想起来,“其实我也有些不记得了,有时候能想起些,知道他们是死了,有时候又迷迷糊糊的,觉得还活着。嗐,我连自己本名都记不起,也不晓得哪些记忆是真,哪些是假。反正我找不到家人,就自己出来做工,现在的大户人家都不要外工,总觉得会有异心嘛。所以我找了许久,才被家主雇来。其实我挺能干的,给人当管家,也当了好几十年了,脑子和记忆的这个问题,你们不用担心。”
余娴笑出声,“我没有担心过。多亏大爷帮忙打理,我甚至从未沾惹家宅之事,还承您的好,落了个贤名呢。”
“那就好!那就好!”大爷高兴,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这木雕做出来,保准你喜欢!瞧好吧!”
萧蔚蹲下身,拿起稿纸接着细看,“难道别有奇特之处吗?”
“有啊!”大爷将木块在手中掂了掂,正待要说,又忽然皱眉,“我这会儿说了,还有何惊喜可言?俩主子别围着了,快散开,我都瞧不见光了。”
余娴退了一步,又忍不住关心他,“大爷,您都年过半百了,弄一会多休息吧,也不急。去了新府,不还是您当管家么,届时慢慢做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