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娴吓了一跳,怕砸到下面的人, 忙伸出脚尖去拦。
云停比她更快,长腿一抬, 阻拦了瓦片坠落的趋势。唐娴慢了一步,伸出去的脚压在了他脚背上。
唐娴看了云停一眼。
云停挑挑眉, 脚尖一勾,在她脚心蹭了蹭。
抱也抱过了, 因为种种原因,更亲密的触碰也有过,可这时,唐娴莫名的,唰的红了脸。
哑然少顷,她绷着腰身和手臂,慢吞吞把脚收了回来。
确认瓦片不会再往下滑,云停也松了脚,微屈起膝盖,惬意地仰望着不见星月的夜空。
那个小意外两人都没再提。
片刻后,唐娴低声道:“我害怕掉下去……你来抱着我。”
云停做惊讶状,“不好吧?你知道的,我家规森严,没成亲就搂搂抱抱,会坏了我的清誉。”
唐娴就看不得他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心中的羞赧随风而去,脆声道:“你就是欠打!”
这样说也没用,云停不受她的激。
见他就是不动,唐娴单手撑着瓦片,另一手在他衣角拉扯了几下。
云停斜扫过去,在煌煌灯火下,对上一双流光跳跃的水润眼眸。
眸光一转,他收起屈着的双膝,张开手臂环住了唐娴的腰身,一收劲儿,将她抱至身边,与自己紧紧挨着。
之后,手就那么锁在唐娴腰上,不再移开。
他再抓起唐娴另一只手,带着她向着远处指去,问:“你家在这儿?”
不等唐娴回答,换了个方向,“这儿?”
“还是这儿?”
“都不是。”唐娴全部否认,被他抓住的手施力,转了一圈,先后指向多年前唐家府邸的位置,再粗略指向皇宫的方位,最后遥遥朝着岭南指去。
祖父死后,府邸被抄,一砖一瓦全都成了碎片,太子只差没有将那块地皮也焚烧成灰烬了。
唐家没了,她就归属于皇室了。
然而那段婚事并非唐娴所愿,她心底依然是十五岁之前的想法,父母不曾放弃过她,那么,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哪怕她从未去过岭南,那里距离京城有多远、风俗习惯如何等等,她一概不知,也会将那里视为家。
这三处指向模糊不清,远近不同,云停无法参透其中奥妙。
他抓着唐娴的手重新指向皇宫,指尖压低,道:“与我成亲,做皇后不好吗?”
多少人为了皇后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唐娴没想争,就得到了。
可她并不想要啊。
她偏头对着等待她回答的云停,清凉的风吹得人心中开阔,唐娴突然很想炫耀,皇后又如何,还不是得向皇帝叩拜?她不一样。
皇帝得反过来拜她的。
老皇帝去世后,唐娴做过一段时日的皇太后。
太子再恨她,也得在登基称帝的大典上,向她低头,恭敬地喊一声“母后”。
她敬重畏惧的祖父,和那些执掌百姓生死的大臣,全都跪在下方,先高呼新帝万岁,再拜见太后千岁。
风光无两。
她都经历过的。
遗憾的是地位再高也没用,不过是权利争夺中的一枚棋子,可以选择的话,她情愿做一个普通的、自由的姑娘。
唐娴叹息一声,声音随风飘摇,“皇后啊……我看不上的。”
云停:“……再说一遍?”
唐娴清楚道:“我说,我看不上皇后这位子。”
再说了,她名义下坐过龙椅的儿子共有三个、孙子共有五个,她去给推翻了云氏王朝的反贼做皇后?
让她那些便宜儿子孙子喊反贼爹和祖父吗?
太荒诞了……云氏皇陵里的祖先能全部气活过来,把她生吃活剥了!
唐娴把自己想得直打寒颤。
这些事情太遥远,多思无用。
她摇摇头,再说道:“当皇后有什么好的?要时刻端方淑仪,要温婉大方地为皇帝打理三宫六院,行事处处小心,不然就会被扣上外戚猖狂、祸乱朝纲的罪名……”
这些都是唐娴亲身经历过的。
十五岁执掌凤印,懵懵懂懂,没半点权利,却要端着架子应付老皇帝的三千后宫佳丽。
这也就算了,过分的是,祖父入狱后,那些“纵容外戚”、“奸后”、“红颜祸水”之类的污言全部砸到了她头上,连老皇帝中风都成了她的罪过。
天可怜见,她入宫拢共三个月,后宫的路都没摸熟,上哪儿祸乱朝纲去?
唐娴说的都是自己心底的感受,那几个月跟活在梦里一样,是个深渊噩梦,她再也不想重新体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