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何意?”
“若处事无主,任人摆布,三皇子心里必存憾事。”
严谨听出谢青的意思了,他是说,如果他毫无作为,任严尚居于太子之位,恐怕他的夙愿便不能实现了。
严谨眼露阴鸷,朝谢青一拱手:“还望谢先生赐教,为三郎改运换命。”
谢青了然,淡淡问:“哦?不知三皇子所求,乃是何命?”
“谢先生,我也不同您说虚的。”他沉声道,“三郎所求,乃是天命!”
不破不立,严谨在谢青面前暴露了勃勃野心。
谢青会意,唇角的笑意渐深,教人看不透深邃心思。
“谢某欲贵极人臣,首要便是跟对君主。”他微微阖目,一派醉玉颓山,慵懒地道:“既如此,谢某如您所愿。”
第92章
十月, 各司各府衙门休沐,正巧赶上了立冬, 官家御笔一挥, 讨了个“官民同乐”的巧宗,直接连放两日假。
除却巡街使与金吾卫的翊府护卫要日夜宿守京城,旁的官吏基本都想待家里休憩, 或在私邸里组一个公卿大臣的聚宴, 为的是拉拢人情、缔结和睦关系。
逢年过节,多好的亲近上峰的由头?蠢蠢欲动的下司们,立马将帖子递进了谢府。谢青乃近年的新贵权臣,又是历代最年轻的相公,他定不能缺席的。只是谢青八风不动,行事也素来圆滑, 从不沾染党派纷争,唯恐被冠上“结党营私”的重罪, 怕是难请得很。
然而, 在诸位大臣眼中很难请的谢青, 此时正直勾勾盯着小妻子沈香收拾箱笼。
郎君长眉入鬓,面若刀裁。本是喜笑的人,今日却没那起子柔善心思,眸光比霜雪还寒。
谢青轻抿薄唇, 又问了句:“为何小香非去不可?”
语气里满满不悦, 恶意积蓄、酝酿, 蠢蠢欲动。
屋外,隆冬天里, 飘起了雪絮。绒绒的一团,落在猩红毡帘上, 被屋里的炭火盆子一烘,立马化成了水,打得布面上一排深深浅浅的黑点。
屋内燃了取暖的炭盆,窗缝得拉开一线,通个风儿,以免熏人。谢青自觉为妻子挡风,主动落座窗前,迎上霜风。偶有雪花栗米掺入郎君如云倾泻肩臂的浓密乌发,平添了瑞气,瞧上去颇有种山中仙人的娴雅韵致。
若谢青没有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凡人神情……那他就更像仙风道骨的谪仙了。
沈香放下将将要塞入包袱中的灰鼠暖帽兜梅花大氅,无奈地望向夫君:“和您说过三次啦!赵大娘的家宅前些日子被雪压塌了,是我和干爹,还有小五一道儿登门帮忙扫的雪,还请了泥水匠人重新搭建了屋棚。赵家大郎君归了家,知道老母亲险些被埋雪里的事,说什么都要请我们来村里吃口热乎的山猪宴。消息传得快,村长也知道了,故而特地全村合资办了立冬宴,感谢这些年官府里的照顾。我等不去,太不给面子,毕竟赵家村是贫寒小村落,怕官人们瞧不上小门小户的吃食,暗自伤心呢。”
谢青不满:“外诸司的立冬聚宴皆由官署主官们从公费中拨款承办,犒劳下吏。许大尹不过是抠门,不愿动用公费花销,这才带尔等上赵家村骗吃骗喝,搜刮民脂民膏。”
“夫君……”沈香说话嗓音稍稍严厉,“不可以说得这样难听哦。”
“嗯。”谢青改了声口儿,“那改成……许大尹良心发现,带你们上赵家村,官民同庆立冬节气。”
置气儿啊!说话一句赛一句的夹枪带棒。
沈香叹了一口气,上前伏于谢青的膝头,握一握他被风吹得冰冷的手。
“京兆府的官人们都去了,还带了不少吃食一道儿庆贺。我也是官署中的一员,缺席不太好吧?”
“有何不可?”
“那、那夫君也有刑部的聚宴要赴,您也不可能成日陪着我?”
谢青笑里带点洋洋得意:“为夫的官宴已悉数推拒。”
沈香没想到谢青做事这样任性,不由扶额。
看来从前她还在秋官衙门时,谢青老实参席聚宴,全是因她在场。
沈香犯了难:“您如今身兼相职,还这般恣意妄为,我怕他们说您倨傲。”
“说又怎样呢?”谢青的笑容里带一丝险恶,“又不敢在为夫面前提及。”
沈香懂了,倒她多虑了,反正谁让谢青不痛快,他就让谁后悔终生。
这就是身居高位的特权。
即便不满,他也得忍着。
沈香犹犹豫豫:“您是想跟着我一道儿去?”
谢青凤眸微亮,含笑:“赵家村冷么?要多披一件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