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问题。
当时他的心头一震,缓缓把鼠标一扔,目光沉沉地想,是啊,为什么?
流行音乐系的必修课,他一个学表演的选修什么。
他难道想接近尤因吗?
他对他感了兴趣?
可一开始他明明是抗拒的,什么时候开始看顺眼的?
太多问题了,思考着思考着,那张永远闪闪发光带着羞涩笑容的脸庞,和黑暗的楼梯间那个柔软的榴莲味儿的吻,电影闪回似的出现在他脑海里。
嘴角又不可自抑地扬起来。
挺要命的。
他不太敢承认这是喜欢,但不是这个,又是什么呢?在想到尤因的时候,他的心情确实愉悦而羞赧。
过了很久,终于肯确认,并坦然接受自己的感情时,他再回想,才觉得这大概就是爱情奇妙的地方,你永不必去寻找,自有一天你的心会被牢牢牵在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在你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个瞬间,当你的心开始为他感到酸痛,一切就有了答案。
喜欢大笑,健谈,擅长某种乐器,无害柔和的长相,这几种特质糅合在一个人的身上,本来也很容易招人喜欢吧,分析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南少虔这样严肃地剖问过自己。
举一反三的,他继而得出一个结论,柔和得过了头会导致失去某些男性颜色,这大概也是尤因没女人缘的根本因素。
他经常为尤因的孤单感到遗憾,伴随而来的,因为尤因单身,也替自己感到庆幸。
直到大三结束,他像个生物学家,默默地观察了尤因半年。
然后如何箴所知的那样,在期末来临的时候鼓足勇气去表白,拿着自己人生中第一座最佳男主的奖杯。
除了几个师兄弟还有父母,那么多年来,尤因是他想主动分享荣誉的第一个人。
一个没有蝉鸣的夏夜,他悄悄打听到流行音乐1班的期末聚餐地点,然后独自开两个小时车去到某家KTV。
他的脚步轻而缓,当时怀着怎样的心情已然忘记了,期待,紧张,还是一片空白,都忘了,但一定一往无前,因为事后他收到了好几张超速罚单。
还没走到包厢,一个拐角的地方,他听到前面女孩子的哭泣声,接着,传来尤因的声音:“太脏了!太恶心了!”
以为尤因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马上挪动步子,刚走上前两步,看见了两个人的背影。
阳台边,尤因揽着一个哭泣的女孩子,咒骂着:“这个世界上的同性恋能不能都死一死啊!”
大概是真的很愤慨,尤因把一字一句咬得好重,而这些冷漠的词语,钉子般袭来,将门外的他就那样钉在原地,外面的雪下得很大,他却从不知道还可以淋到室内,将他西装外套里揣着的奖杯,还有口罩上方眼角眉梢的笑容,霎时间,全浇上一层薄薄的冰雪。
真的是逃跑的,那些诛心的话把他的心摔了个稀巴烂,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那里。
第二天醒了酒,何箴说他流了眼泪,哭了两次,还喝了很多酒。
听到的时候他其实不敢置信,特别茫茫然,可能是喝了很多麻痹了,又或者心痛大过了躯体感受,其实没觉得自己有多难受。
疯了,昏了头倒是真的。
总而言之,一段惨痛的暗恋史。
何箴曾经问过他:“换一个不行吗?非得是他?”
他每回都一言不发地摇头,非得是,没法换。
四年前尤因谈恋爱的时候,他这么告诉何箴:“我也不干别的,也没想要别的,等他结婚我就断了念头。”
但在此之前,他同样如此保证过:“等尤因有人了我就放弃。”
他又不是要勉强谁,就远远地看着,碍着谁了呢。
但人真做得到割舍自己的欲望吗?
何箴多番劝阻,其实大概是因为这个。
看他现在这幅倒霉样就知道了,不能,并且还会变本加厉,光是远远看着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即使知道尤因讨厌同性恋,知道尤因恐同,什么都知道,他还是忍不住要靠近。
尤因曾经是那么快乐的人。
星夜的海滩上人来人往,南少虔仰头,喉结一滚一滚,猛地灌了自己一大杯扎啤。
“你,你是不是在拍我?”突然,歌声却停了,伴奏仍在弹奏,音响里传来的却是尤因大着舌头说话的声音。
南少虔在这时缓缓回过神,他马上放下酒站起来,皱着眉朝尤因那边走近,远远地,他看见尤因扫弦的手指停了下来,吉他也撩到身体一侧去。
“那我不能唱了,没版权呢,发到网上影响不好。”
原来是有人拍摄被发现了,南少虔大致看懂了情况,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