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扑进他怀中,躲开他的目光。
姬婴身子有一瞬的僵硬,幽幽妖眸忽然渺然下去,终勾出一个不明深浅的笑来。
意外与触动促使着他将手覆上怀中小狐狸的背脊,温柔摩挲。硌手的骨头让他回忆起这段时间来与她阴阳怪气,竟没注意到好不容易喂胖了点的小狐狸又瘦了回去。
冉子岁心中一喜,抬起头来满眼欣喜期待着,却见那两片薄唇翕动:“本座不需你陪。”
水眸凝滞,冉子岁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不愿意。
呵。
冷漠的拒绝让她短暂地难过了一瞬,回到东宫,跪在蒲团上,看铜鼎中的青烟在晚风中挣扎,努力维持形体却依然消散,无影无踪……
她才不要做这无能的烟,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
想要的东西亲自取更稳当。
“公主,起风了。”桃桃替她披上外袍。
紫玉从门外进来,“苏公公方才说太子殿下批折子呢,怕是回不来了。公主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回不来么?”冉子岁勾出一个笑来。
“公主,你……”紫烟见冉子岁利落解宫袍,面有忧色:“公主要出去吗?”
紫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千岁大人知道吗?”
毕竟公主上回瞒着千岁大人出去的下场不太妙呢。
冉子岁只当不闻,拆下珠翠金钗,套上寻常宫女的衣裙。“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除非他砍断我的腿。”
说罢,纵深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公主心情不好么?”
“唉!”
灯火辉煌的摘星楼下,拥挤着众多乞丐,扒拉着每一位进出的贵客,乞求贵客稍发善心,施舍个一星半点儿。
最低等的布衣伙计手拿大棒替贵客们驱散乞丐,得到贵客随手施的赏钱,愈加谄媚地千恩万谢,同时更加凶神恶煞地殴打乞丐。
冉子岁去暗处换了身好衣服,再戴上及膝的帏帽才过了迎客伙计的审视,引进门去。
作为大越最高的建筑,每一层楼接待的客人皆不同,越往上便越尊贵。只要付出的足够多,便能获得至尊的伺候。
“姑娘要点什么?”一个摇着扇子的丰美女人过来询问。
“听戏。”
丰美女人摇着扇子打量她一圈儿,半掩着笑意,“七楼正唱着,姑娘爱听什么上去点就是了。”
“梨园戏子都比不上咱们摘星楼养的,有个叫芳官的啊唱得最好,只是千金难求,不知姑娘……”
闻言,冉子岁将遮掩在袖下的小包袱提到女人眼前。
女人狐疑地打开,眉飞色舞道:“姑娘请随奴婢来!”
冉子岁凭栏俯瞰摘星楼底层,看尽满眼的绫罗朱绮、纸醉金迷。
随侍女进入雅间,推开窗,月明星稀,满街萧萧,弓腰驼背的落魄老者牵着稚子行乞。
冉子岁想到愈发紧张的战事,多少年轻人去了战场便再回不来,留下家中老小自生自灭。
侍女奉上喷香的热茶,奉来戏本子,冉子岁随手一指,侍女便恭顺地退下。
冉子岁将雅间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布衣侍布置着中间的大戏台子。
不多时,先前的侍女来了,面有窘色。
“芳官正侍奉另一位贵人,贵人只许芳官唱一折……”
“无妨。”
冉子岁挥手退了侍女,她只来消遣一会子,终要回东宫那个虎视眈眈的笼子。
“冉姑娘?”
冉子岁隔着帏帽的纱幔,看向雅间前的一袭白衣。“完颜公子?”
完颜牺优雅合上折扇,往冉子岁的小桌潇洒一指,“我与这姑娘相识,便不去别的雅间了。”
“是。”侍女笑着退下。
冉子岁方想出言拒绝,完颜牺便领着一彪形大汉极痛快地坐下。彪形大汉粗胖的手指捏着两只小杯斟满热茶,放在各自的面前。
这自在随意的模样显得她才是后来的。
“好香的茶,冉姑娘好品味!”完颜牺笑道,一双含情桃花眼弯得温柔。
千骁皱着眉海饮,望向完颜牺:“阿主鼻子、舌头都坏了么?昨儿您听戏时喝的便是这茶,你说不好。”
“咳咳!”完颜牺尴尬地晃开折扇,“定是你记错了。”
“没有啊,就是这茶嘛!”千骁要招来侍女询问,被完颜牺一扇子压下。
“冉姑娘,这是我的好友,叫他千骁便是。千骁,这便是大半夜给自己烧纸的女子——冉姑娘。”
冉子岁不想理他。
看她情绪恹恹,完颜牺拉了一下她的帏帽。“这回为何掩面,不如上回洒脱。”
将声音压低几分:“可是不愿从太子妃的壳子里出来?”
乐师们已经奏乐,芳官咿咿呀呀唱开了,唱的是《牡丹亭o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