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姬元曜动了动唇,唤了一声:“嘉祥。”
冉子岁缓缓走到床榻前,躬身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见她这般拘谨有礼的模样,他失笑,起身将她扶直:“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拘谨。”
“臣妾不敢。”
姬元曜将她上下打量,极认真道:“我认识的嘉祥什么都敢。”
单单一条以弱小之姿勇杀阉狗便是天底下最敢的好女子。
有时,他很羡慕她的敢。
将她的手攥入掌心,觉出一片湿润,是冷汗。
到底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你很紧张吗?”他难得温柔地询问。
冉子岁垂眸点头,没有否认。
她紧张地寻找一个迷晕他的好时机。
看她粉面微红,一时只觉可爱到无与伦比,就要按捺不住。
这时,只听外间传来一阵喧嚣,姬元曜皱眉不爽。
一名胖嬷嬷与一位强壮的宫女一前一后地进来,扑通两声跪下,紫玉、紫烟与两名太监摔作一团。
“殿下!小皇孙误食石榴籽,眼下正腹痛呢!”强壮的宫女绿漪哭泣着磕头
“眼下不是出石榴的时节,那是吐蕃红玛瑙塑的呢!”
姬元曜面色冷了下去,四个儿子夭折三个,而今只剩一个轩儿。“还不快去寻太医!”
钱嬷嬷磕了一个重重的头,胖脸因委屈的神情鼓胀起来:“张良媛说今天是殿下与娘娘的好日子,怕动静闹大了于殿下娘娘以及东宫不利,是皇孙调皮,忍忍就好,不让奴婢们去呢!”
“胡闹!”姬元曜愤而起身,钱嬷嬷与绿漪夸张地抖了一抖。
“去吧。”冉子岁作焦急状,亦上前一步,“难为张姐姐思虑周到,只是孩子重要。殿下,您快去瞧瞧吧!”
“可……”可今晚大婚之夜,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殿下的孩子就是臣妾的孩子。”
冉子岁的宽慰化解他的犹豫,终急急地出去了。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钱嬷嬷与绿漪敷衍谢恩,跟在姬元曜身后去了,两名太监亦爬起来,追赶主子去。
寝殿一时静了下来,主仆三人互视一眼,笑出声来。
多亏了张良媛,想来太子一夜都回不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还省了她的迷药。
一个焦筝般悦耳轻渺,却阴冷诡谲的声音幽幽响起:“何事这般好笑?不妨说出来叫本座也乐一乐?”
第72章 果然喜欢
若不是早已习惯,冉子岁还真以为是从地下冥府传来的索命之音。
紫玉、紫烟收了笑,识趣躬身退到外间珠帘后。
“大人不是都瞧见了么?何必多此一问。”她的语气里带着怨怒,不多,却颇明显。
怨什么呢?
怨劫走她的是假姬婴?
还是怨他老是这副玩弄人的模样。
寻到声音来自山川游龙大屏风后,冉子岁缓缓绕过去。
一身重紫的大妖孽慵懒侧卧在鸳鸯喜被上,左手撑着头,广袖滑下,露出一截冷玉般的小臂。
一根鎏金黑宝石流苏簪儿随意挽一只高髻,垂下的乌丝极长,似一匹油润水华的锦缎,柔软华丽地铺泄至榻下。
妖孽的面庞微微上挑,睫羽半覆,掩不住夜黑眸子里瘆人的阴谲诡冷,血色胭脂从眼尾重重晕染入鬓角,难言的瑰丽与邪魅。极漂亮的高鼻下,血色朱唇勾得迷人和煦而危险。
华丽的重紫外袍羽翼般整齐地铺展开来,内着一件湛蓝乌金祥云交领衣,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一片嵌宝石的金绣腰带。衣襟敞开,一片雪白的肌骨透着冷玉的光泽。
戴着三只硕大宝石戒指的右手漫不经心地揉捏着一方白喜帕。
懒懒扫了她一眼,冷嗤道:“好没良心的小狐狸,本座怜你独守空房,你却这般轻慢,真真叫本座心寒呐!”
若非他尖酸讥诮的语气,这般浪荡狷狂,还以为是来色诱她的。
喜帕从她眼前飘落,洁白似雪,只待染上几滴处子的血,明日好拿去坤宁宫交差。
冉子岁转去桌边,很快斟来一杯酒,呈给姬婴:“宫里人多眼杂,不得亲自敬酒。”
“干爹便饮下岁岁这杯新婚酒吧。”
姬婴听着她冷淡的语气,似有与他决裂之意。心下不悦,捏紧了酒盏,并将酒盏送到她唇边。
“新婚夜,新娘子滴酒不沾是什么道理?”
“新婚夜,千岁大人不请自来又是什么道理?”
闻言,姬婴拧眉,愈发不悦。“你自以为当了太子妃,便迫不及待离开本座么?”
冉子岁垂眸,不想看他。反被钳住下巴,逼近妖孽的面庞。
“别想逃出本座的掌心。”
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上,她叹了口气,仿佛极疲惫似的低声喃道:“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