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放弃救陆溪乔,裴洛书的难堪便不那么重要了。
“你确定?”
云阳子的眼神幽深,他盯着裴洛书又问了一遍。
“确定。”
“那好,你现在就磕吧!”
我不信你还能坚持。
云阳子看了看脚下的土地,脏乱不堪,夹杂着石子和草梗,是士大夫平日里看一眼都嫌弃脏的。
“好。”
裴洛书没有废话,他挣脱齐雪行,大步走向云阳子。一只胳膊自然地摆动,另一只胳膊却直直地垂在身边。
男人掀起衣摆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价值百两的锦衣贴上泥土,染上污渍,如同天上月落入凡尘,男人却没有看一眼。
位高权重的尚书内阁大臣对一个庶民低下了头颅。
只是在把右胳膊完全摆放在地上的时候,人们能瞧见他额头的青筋直冒,一突一突的,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没有发出声。
“砰。”
裴洛书额头触地,发出轻轻的响声,但在这泥土地上能磕出声音足以说明他的用力。
泥土粘上洁白的额头,尖锐的碎石子让额头迅速泛红,可男人还是一个一个结实地磕了下去,伴随着起身的动作,右胳膊也禁不住地抽动。
磕到第二十下的时候,额头上已然渗出鲜血,草梗,石子混着泥土与鲜血混在了一起。
……
第四十个
额头上的冷汗积聚的太多混着血液泥水顺着额头流下面颊,睫毛被泥水覆盖,裴洛书眯着眼睛,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第六十个
裴洛书停下了一会儿,他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但清醒了片刻,他便又继续磕了起来,公主越早得到救治越好。
六十一……
六十七……
七十四……
裴洛书越来越晕,头部和胳膊的双重剧痛拉扯着他进入昏迷,但他不能。
脑海中回忆着陆溪乔的样子,他苍白的唇角勉强扯起一丝弧度。
溪乔……等我救你……
八十……
八十一……
最后一个落下,地上已然多了一个浅浅的红色凹陷。
云阳子看着眼前低垂的头颅慢慢抬高,脏污不堪,混着血水,汗水,泥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欣喜满足的笑容。
“我做到了,你要给公主治……”
一句话还未说完,眼前高大伟岸的男子就倒了下去,但他的唇角却是弯的。
……
晕,极致的晕。
陆溪乔蹙眉睁开眼睛,又闭眼缓了一会儿。
“现在是我昏迷后的几天了?”她在心中询问道。
系统抽抽搭搭哭成了,“宿主你昏迷了三天。”
“才三天,你怎么哭成我死了的样子?”陆溪乔无语,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系统。
“太久没工作了嘛。”
插科打诨一通后,陆溪乔再次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茅草屋顶,陈旧的横梁,她略一偏头,床边静静地爬伏着一个男子,饱满额头上系着一根深蓝色的锦带,给他添了几分潇洒帅气。
于此同时,爬伏在床边的男子倏然睁开了眼睛,看见陆溪乔已经睁开眼睛后,凤眸中满是惊喜:“公主,你醒了!”
裴洛书立刻坐起身子,关切道:“可要喝些水?”
陆溪乔微微点头,裴洛书便扶着她坐起来,把一个简陋的软枕放置在了她身后。
又去不远的桌子上倒了杯温水递到了陆溪乔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喝了下去。
喝水的空档,裴洛书便把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公主中毒昏迷后,前太医院院首引荐了一位神医,神医性格喜净,只允许我一人来照顾公主。”
“至于下毒的人,皇上已经着手在查了。”
他缓缓说道,语气轻松,很是松快。
但陆溪乔看得到他下巴上几日未修理的胡茬和那突兀出现在额头上的缎带。
她喝完杯子里的水,虚弱地笑了笑,好奇道:“神医怎么单单允许裴大人来照顾我?”
裴洛书起身就着那个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喝掉,背着她道:“我家中与神医有几分渊源,故唯有我能来伺候公主。”
说完,裴洛书便大步走出去,声音落在后面,“锅里温着粥,我取些来,公主垫垫肚子。”
喂粥的时候,陆溪乔注意到裴洛书是用右手端着碗,左手拿着勺子的,她挑眉道:“原来裴大人还是个左撇子?”
这一点她的设定中倒是没有出现。
裴洛书垂眸轻笑没有回答,只是又舀了一勺粥送到陆溪乔的唇边。
“不在京城,可以叫我洛书吗?”
不再是裴大人和大长公主而是裴洛书与陆溪乔。
陆溪乔把粥吞入腹中,抬眸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好,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