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胸口的肌肤露了出来,李持月瞪大了眼睛。
偌大一片瘀紫的伤痕,瞧着吓人得厉害,可见季青珣也一点没留手。
她看着就难受,从一旁的木匣里找出常用的散瘀血的药膏来,递给上官峤。
他却不接,脸撇向窗外,当没看见。
好像是在闹脾气,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公主新奇又无奈,只能擦了手,将药罐旋开,“那你忍着点啊。”
散瘀血的药膏要按揉发热才能生效,手伸进衣襟之中,李持月抿着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其实脸上有点臊。
被上药的人微低着头,耳朵也红透了,喉结突兀地动了一下。
马车辘辘,不闻人语。
李持月擦着药,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你待何时才杀了他?”
两人的话撞到了一起。
李持月怀疑自己听错了,佛门出身的上官峤怎么会说这样血腥的话。
可为了证明她没听错,上官峤倏然攥住她的手腕,“三娘,我忍不了了,你再和他有牵扯,我真的……我一次也不想再看到。”
可她的时机还未到,要如何杀?
上官峤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实则李持月还在怔愣,他脱口而出:“你若不愿意,就由我去。”
“上官峤,你真要动手?”李持月又震惊了一次。
她会喜欢上官峤,就是那份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清静自在,他没有名利、权位之欲,却真正地心怀苍生。
越是经历过冰冷绝望,越想靠近这样温暖,喜欢这个阳光一样的人。
可现在他却说要去杀人?
是她逼得上官峤如此吗?
那往后呢,往后又有多少不得已的时候,都要迁就他,还是让上官峤忍耐?
自己已经成了上官峤痛苦的来源了。
当初担心的,终究是一一应验了。
上官峤得不到一句答复,愈发急切,“你是不是从未打算杀他,还是说你要原谅他的背叛,来日又要重归他的……”
“够了!”李持月将药推到他手里。
上官峤几乎疯了:“为什么就够了,难道你真为了那八年情,不忍对他下手?”
李持月为上官峤如今的话越发茫然,她双目有些失神,说道:“在贡院的时候,我看着太子下手,原本以为季青珣真的死了,可他金蝉脱壳,半点事没有。”
她不是不想他死,可眼下形势如此,她一样棘手。
而且李持月越发觉得,季青珣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担心自己费尽心力,不但不能让季青珣的人归服,反而树了一个大敌,所以她必要步步小心。
听她真的对季青珣存了杀心,上官峤说不出一个字,到底是自己口不择言了。
“上官峤,你走吧。”
“你说什么?”上官峤倾身过来,盯住她的眼睛。
李持月闭上了眼,尔虞我诈之时,最忌谈情。
事实上,在上官峤去边关之前,李持月确实会对季青珣下手。
可是,有必要告诉他吗?
就为了照顾他的疑心病?
上官峤不放心,是觉得季青珣能重得她的信任,还是觉得以她的本性,会做出什么背叛他的事?
无论哪一样,李持月都不能接受上官峤心里对自己有这样隐秘的质疑。
难道上官峤,又变成了另一个季青珣?
“和我在一块儿,于你是折磨,我想让你做回那个咸池殿里的起居郎。”
他固执说道:“三娘,我不走。”
“我三心二用,在男人堆里来去,你竟也不嫌弃吗?”李持月说着这句,红了眼眶。
上官峤将她抱紧,“我从未嫌弃,更知道你在做什么,三娘,你可以做和男子一样的事,但可不可以,不要再委屈自己……”
李持月的眼泪到底是滚了下来,埋首在他肩上半晌,终究说道:“我们先这样吧,等到来日,我心无挂碍,不再受制于人,你也未改心意,我们再重新来,好不好?”
一句“好不好”,却没有给上官峤选择的余地。
马车停了下来
上官峤和她如凝固在一起的塑像,没有放手的意思。
“上官峤,不要因为我,变得不像你了。”
环抱她的手臂慢慢松动,上官峤垂头掀开了帘子。
李持月扯住他的袖子,说道:“记好了,你弃佛从儒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扭头看来,眼中灰蒙一片,“公主是担心臣一蹶不振吗?放心吧,不会的。”
说罢,就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