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和上官峤仍坐在一起,只是先前亲近的气氛已经不复存在,一点距离硬生生拉成了天堑。
她靠近他的那半边身子怎么都不自在,好似被置在火上烤。
李持月在反复思量,刚刚的话是不是说太重了?
可是还能怎么说?
李持月快被自己的念头搅疯了,好像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分明最不想伤害上官峤。
若是一开始他们只是单纯的师生,或是好友,二人的关系就不会变得如此棘手了。
她真心开始为当初的冲动后悔了。
季青珣也终于从昏睡中渐渐清醒过来,虽然呼吸间都是酒气,但如万蚁噬心的痒意总算是褪去了。
碧幽幽的眼睛睁开,找寻着阿萝的身影。
闵徊看向那边。
到这个时辰了,公主怎么还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一脸沉郁,酒喝得跟水一样,旁边的起居郎也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公主府的马车自然不怕什么宵禁,他们这些人留在明润楼住下就是。
只是如今氛围着实诡异。
乐舞依旧,却感受不到半分热闹了。
除了喝醉的三个人,他们已经完全觉察不出雅间内的氛围了,开始兴起了酒令。
云寒甚至大言不惭地开口:“公主,这胡姬都累了,不如您来一舞?”
说完就挨了闵徊一个大嘴巴子。
“好啊。”李持月竟也答应了。
大靖朝宗室李氏本就能歌善舞,开国皇帝擅长胡舞,她的阿兄更是羯鼓大家,宠妃在宴上献舞的也不在少数。
宴上不必讲究尊卑,也是开国皇帝留下来的一句话。
况且李持月再和上官峤待久一会儿,她就要不能呼吸了。
其实只要借故离开明润楼就是,可李持月没想到那茬去。
她掷了杯盏,起身走到地毯中央,半路上玉手抻出知情剑鞘里的青剑,锐气出鞘声已起苍凉之意。
只是看公主桃色的俏靥,分明已是半醉,才行事轻狂。
然而下一息,她神色已是清明,右手抬肘将剑平举高,剑柄后拉靠近,左手长指比成剑势,眼神似剑凌厉生寒,又美的惊心动魄。
玉貌锦衣的公主,烛火之下的容颜已看得滚烫入人心间。
旁观者绮念还来不及生发,剑便如乘长风,飘摇而起,在屋中舞动开去,和那抹朱色的纤柔身影相融。
青剑画出无数道寒弧,骨肉清绝的脸干净雪冷,似有寒雪扑面,起落蒸云霞。
一招一式,美人,剑招,轻纱帷幔别带起飞扬起落,让人看了这个,舍不得错过那个。
雅间中难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汇于一处,只有长剑破空之声。
虽衣着艳比朱砂,舞出的剑却如寒月清辉,露华零落。
一直到长剑收招,朱红的身影停下,唯余纱幔缓缓飘落回到原地,不闻人语。
最后的余韵,是那个气质凛然,似沐寒月的公主。
当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
喝酒的、说话的人都停了下来,入迷地瞧着这一支剑舞,连呼吸也忘了。
连戍卫的知情也勾走了全部神思,看着舞剑的公主,不知不觉看得痴了,可他日日守着,公主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支剑舞呢?
喝酒的几人分不清自己的神思清明还是醉了,眼前的公主染了仙气儿似的,在不在眼前都不知道。
屋门为了方便伙计进出,并未关上。
门口处,也有一个站立了许久,看完整支舞的人。
一舞动四方,北域没有这样的月亮。
“中原的女子,也善舞吗?”是生涩的明都话。
“王子,该走了。”身后跟着的随从仰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
说话的人收起了蓝眸中的惊艳之色,浅金微卷的长发带着发尾上火晶石一荡,无声离开了门口。
所有人都惊艳于这一舞,只有季青珣看着这剑舞走神,连喉咙间的灼痛都忘了。
阿萝怎么会这个?
这是他前几日刚创的,原是想教她,却还没教过,阿萝怎么会这个的?
巨大的疑团升腾而起,季青珣想不明白。
酒喝多了,人就多生出些无边无际妄思。
眼前的时空难道是错乱的?他真的教了阿萝剑舞,只是自己忘记了。
那内件事呢?那个纠缠了他多时的画面,阿萝从高阁坠下的事,难道也已经发生了吗?
季青珣撑起了身,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难道阿萝真的死了,是他害死的,所以她才会这么恨自己?
不可能的啊,他那么在意她,怎么可能害死了她?